去了州學後,倒沒有再見到馮子安,據說馮子安的父親年前接到了調任,任了河東路汾州知州,正月前就上路了。
顏秉初聽杜瑤說馮子安臨走前特意和吳飛道了歉,並讓他轉交一封信給她,吳飛就給了顏秉君。等到顏秉初問起時,顏秉君竟然說弄丟了。顏秉初想了想,估摸也是道歉之類的信,也就罷了。
三月初,顏秉寧風塵仆仆地回到府裏。徐氏和鄭氏急切地接出了前門,顏秉初姐弟倆也同學裏請了假,一同圍著出去了近一年的大哥。
顏秉寧長得同先前有些不一樣了,皮膚粗黑,個頭也高了,眉宇間多了一份開闊,笑著向徐氏跪下去磕頭,徐氏含著淚,拉起他。鄭氏挺著大肚子在一旁抹著眼淚,滿臉依戀地看著,顏秉寧又向她長身作了揖,鄭氏急忙側過身避了開來,又上前將他扶起,一行人想簇擁著進了屋。
顏秉寧帶了兩大箱籠的小玩意兒,分給弟弟妹妹,顏秉初看時,有一箱子都是些書籍器具紙筆之類,還有一箱子是些江湖藝人捏的泥人偶,用一層層棉布包起來的景德鎮美人瓷的小鏡子,玻璃的小貓小狗,還有兩把做工精湛的匕首。
徐氏正翻著顏秉寧給她帶的絲綢錦布,一眼瞥見了,嚇了一大跳,嗔道:“買這個做什麼!怪嚇人的!”又向正拿著匕首的顏秉君哄道:“快讓娘給收起來,劃到手就不好了。”
顏秉君正樂哉樂哉地仔細看著,聞言不高興地嘟起嘴。
顏秉寧笑道:“不妨的,買著放在身上做些防備也是好的。”說著竟彎腰從靴子裏掏出一把匕首,唬了身旁鄭氏一跳,“一路上多虧帶著,才防了好些賊盜。”
徐氏聽聞就知道顏秉寧一路上吃了不少苦,有些紅了眼眶,又見顏秉寧手上還拿著那把匕首,就好笑道:“在家哪用得著這個,快收好了,仔細嚇著你媳婦!”
顏秉寧忙陪笑稱是,將匕首仔細用一塊青布裹好。
顏秉君看著有趣,也有模有樣地學著將匕首塞到靴子裏。
顏秉初拿著她那把刻著初字的匕首,又看了看腳上的繡花鞋,撇了撇嘴。
顏秉寧這一回來,徐氏就命他在家歇幾個月,等到鄭氏日子到了再走。
日子一天一天過去,天氣漸漸熱了起來,薄薄的衣衫更顯鄭氏的肚子,大得怕人。鄭氏一個人都走不起來,需要春纖在旁小心的扶著。
很快就到了五月,過了初五,一家子就開始緊盯著鄭氏的肚子,這日子就慢慢難熬起來,進了五月中旬,鄭氏的肚子還沒有動靜,徐氏就有些焦躁起來,一天打發檀雲去看好幾回。
這一日,顏秉初散了學,想起她給未出世的侄兒做得小布襪子,就興衝衝地跑去蒼梧院找鄭氏。
鄭氏正扶著春纖在院子裏一圈一圈地慢慢走著,回頭見小姑來了,急忙讓進屋,顏秉初忙擺著手,笑道:“嫂嫂,你走你的,我坐在院子裏還涼快些。”
鄭氏抿著嘴笑,她的臉比剛進門時圓多了,可並不醜,顏秉初就撐著下巴,有一搭沒一搭地同她說著話。
突然,鄭氏停了腳步,捂著肚子,皺起眉頭,春纖急忙扶住她:“奶奶。”
顏秉初緊張地看著她。
鄭氏強笑道:“我肚子痛。”
春纖急道:“可是要生了!”連忙一疊聲地喚小丫頭。大概是頭一回的緣故,頓時院子裏亂糟糟的,顏秉初急忙安慰她:“姐姐別急,我立刻去找我娘!”
春纖衝她感激地笑笑。
顏秉初一路提著裙子奔向正院,半道上遇見被徐氏打發來看情況的檀雲。檀雲被顏秉初的樣子嚇了一跳,顏秉初也來不及同她多說,氣喘籲籲地道:“生了!”
檀雲急忙回院子稟報徐氏。
徐氏命人叫了在前院早備著的幾個穩婆,自己帶著周嬤嬤進了蒼梧院,又使人去喚在書院的顏秉寧。
顏秉寧頗有些狼狽地從書院趕了回來,一進門就慌慌張張地問:“生了麼生了麼?”
屋裏原有的緊張氣氛被顏秉寧這一問給衝散了,徐氏笑道:“哪有這麼快!去門口喊兩聲,安安你媳婦的心,然後就在這等著。”
鄭氏頭一胎,徐氏不太放心,就將晚飯擺在蒼梧院。
一直等到亥時,顏秉初撐不住打盹兒,就被徐氏趕去睡了:“早著呢!說不定明兒早上醒來,你還沒見著你的侄兒呢!”
這天夜裏,蒼梧院一直燈火通明。
第二天早上,顏秉初早早地睜開眼睛,綴幽不等她問,就笑眯眯地恭喜她道:“姑娘做姑姑了,大奶奶生了一個小少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