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諸法因緣生,我說是因緣;因緣盡故滅,我作如是說。
此有故彼有,此生故彼生;此無故彼無,此滅故彼滅。
大悲無淚,大悟無言,大笑無生。
朔天
丁卯年,六月初八,未時四分,上京,落庭宮青石玉器,雕梁畫棟,落庭宮乃是當今聖上為求美人一笑,一擲千金而築的,而這美人此刻正跪於殿下,靜靜著聆聽著麵前青衣烏冠的李高士李萬李公公宣召聖意,尖銳陰柔的嗓音從高閣瓊樓下傳來: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施尚容命犯七煞,目觸龍顏,禦賜鳩酒一杯,佑我天朝,念其平日為朕分憂解勞,今皇恩浩蕩,追封清華貴妃,葬入皇陵,欽此。”
“叩謝龍恩。”
施紊雙膝跪地,雙手高舉著接過聖旨,身姿蠕蠕,戚戚然然,但若是細細看去,卻發現其麵色竟是一派的淒然與嘲諷。
垂首摸了摸腰間的玉如意,殿下美人有些不自覺的翹起唇角。我的皇,你當真是薄情薄幸。命犯七煞?你竟尋了如此冠冕堂皇的借口來處死我,為的不過是你的江山社稷!而你,可曾想起我的一星半點兒的好?我依舊是那個為你奪得江河,指點江山的妻,你卻早已不是那個與我對鏡貼花黃的夫了。堪堪一卷錦帛便要賜我得罪,我施紊不屑這江山!
施紊依舊跪於殿堂,神色愣憧,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為了他,放棄自己的驕傲,俯首稱臣,為了他,拋卻了生死,隨他奔赴戰場,為了他,打破了原則,容得那三宮六院,值麼?誰能告訴我,這一切,值麼!自古男兒薄情郎,早該明白。比之多活了二十多年,卻依舊輸給了一個情字。可是,不甘那,不甘那!頂著這一身空罪,卻是真的不甘那……
手指緊緊攥緊了手中的玉如意,緊得快要將它捏碎。
“貴妃娘娘,您可還有何吩咐老奴定會代為轉告皇上。"李公公托著手中一柄拂塵,低首細細打量著麵前的跪拜之人,說來這施貴妃著實是個不可缺的美人胚子,芙蓉麵,凝脂膚,柳柳素腰,豔勝六宮。此刻的她,身影淒楚而悲涼,李萬不禁感歎:“娘娘這酒毒性很強,不會太痛苦,皇上也心疼娘娘的……”他跟著皇上也有二十來載了,誰心裏什麼個鬼心思瞧著幾眼,心中便有了數,而麵前這位娘娘,誒喲,可真是個要命的主。倒也不是她自己做錯了什麼,錯就錯在她持有玉如意,而這玉如意的背麵刻有四個字,使得龍顏大怒……
李萬在心中暗自揣度著,出了出神,突地被一陣笑聲給驚了回來,這笑聲高高錯錯,猛的使心底陡然一片。
“不想李公公是這麼個風趣的主,伴著皇上,他倒也是不寂寞。”慢慢起身,施紊收了手中黃卷軸,彈了彈落在裙上的些許灰塵,姿態自如,更是萬種風情。
“貴妃娘娘抬舉老奴了。”李萬按了按拂塵,曲腰賠笑,竟也沒理會施紊話中的譏諷與對聖上的不敬。喉嚨口溢出低低幾聲嗤笑,施紊搖了搖頭,額上的金步搖也跟著晃動,像是應和著什麼。施紊把目光挑落在了窗邊小架子上的鳥籠上,瞧著籠中的鷓鴣,似是自語呢喃,聲音輕的幾不可聞:“你們如此看好我,我又怎會叫你們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