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起當日皇帝的眷戀和愛慕眼神,一時悵惘。元帝心中,隻怕還放我不下吧,卻絕非因為愛我。他作為一個皇帝,居然還有得不到的東西,大概才是他最耿耿於懷的。
我順利產下了王子,名伊督智牙師,呼韓邪極是喜愛,繈褓之中,即封為右日逐王。
我的生命從此有了寄托,終日抱著孩子逗樂,笑的次數也更多了。這才是生活呀,有夫有子,縱然是個皓首老夫。我看著呼韓邪嗬嗬笑,連對父母家鄉的思念都淡了些。
複株累若也似喜歡這個孩子,可我卻不喜歡他抱著我孩子時磨蹭我身子的感覺。
有一次,他還憨憨笑著跟我說:“嗬,我以後一定對你們母子好的!閼氏。”
我瞪著他。雖然我年輕,但我是他的繼母,他懷的究竟是什麼樣的心思?
我很快便知道了。
孩子還未滿周歲,呼韓邪病了。我以為隻是偶染風寒,可他的病勢卻越來越沉。在那個冬天最冷的日子裏,他悄然辭世。
我抱著他痛哭。原以為我不會對一個老頭有什麼感情。可他死了我才知道,他的護佑和愛護,對於我,對於我的孩子,是何等重要。
葬了老單於,我沉靜許多,終日隻躲在自己的帳蓬裏養育我的孩子。新的單於之位由複株累若繼任,寡婦門前是非多,我不想招惹他,引出閑話來。
但我沒想我所謂的閑話在匈奴人看來卻是一樁天經地義的事。
等我的侍女跑來告訴我,複株累若正準備迎娶我時,我整個的呆住了。
我曾經聽說過匈奴素有子妻繼母的舊俗,卻沒有想到竟會發生在我身上。我是漢人,而且我的身份是大漢的公主!
我立刻準備奏折,向漢皇上書,請求歸國。
兩地和好,固然重要,我也願意擔當這樣的角色,前提是我自己能夠活出一片天地來。呼韓邪是很老了,可再老已是我的丈夫,我可以接受和他一起生活,一起放牧,一起生兒育女。既然已經是呼韓邪的妻了,又怎能跟複株累若糾纏清?縱然我不討厭他,他也對我好,可他卻是我的繼子,我跟他成親,生出了孩子,是叫我長子叔叔,還是哥哥?我的身份已然是大漢公主,蒙受這樣的羞辱,於大漢隻怕也是麵上無光吧!
複株累若聽說我上書了漢皇,悄悄走到我帳蓬裏歎息:“昭君,我不如我的父親麼?我會對你好的。”
我答:“我是你父親的閼氏,又怎可做你的閼氏?”
複株累若道:“正因為你是我父親的閼氏,才必須是我的閼氏呀。你如此年輕,如果不再嫁人,苦守一世,也太不人道了!”
也許我書讀得太多了,我沒想到人道不人道,我也沒想到我才二十四歲,苦守下去有多少歲月要熬,更沒想過,這個男人是不是真的都喜歡我,我以後會不會喜歡這個男人。我隻是固執地想,我是漢人,我不能做這樣的事,而大漢禮義之邦,應該也不會讓我做這樣的事吧。
漢使很快就回來了,帶來了漢皇的口諭:“既嫁胡地,即從胡俗,著即嫁複株累若單於,依舊為寧胡閼氏。”
漢使宣了旨,又低聲跟我道:“閼氏,複株累若單於早已上過表了,要娶你為閼氏,你還是從了吧。何況今後他是單於,你的小王子還要他照顧呢。”
我氣得目瞪口呆,不由想起元帝來。如果換了他還是漢皇,隻怕我便能歸國了吧。他的心裏,多半還是有我的。可歸國之後呢?多半是回到後宮去了。可那樣的日子,同樣無聊。
我沉默下來。聖旨,胡禮,哪一樣是我可以抗拒得了的?
複株累若不是漢人,更不把漢族的所謂禮儀放在心上。他用最原始的辦法侵占著我的身心。新婚之夜,我幾乎是給複株累若強暴的。完事之後,我一邊哭,一邊撈著什麼往他身上摔什麼。他由我摔著,等我摔完了,摔得累了,才把我抱在懷裏,輕輕說道:“昭君,我說我會對你好,你為何總不信呢?”又是一輪輕憐蜜愛,叫我欲罷不能。
我強不過,終於成了複株累若的閼氏。好在這在胡地是再正常不過的事,倒也沒有半絲流言蜚語,我漸漸認命,接受了我的繼子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