園中,紅錦正追著青綾問:“怎麼會這樣?那詩句……那詩句明明甚是……甚是輕浮,慕容斐這樣重禮講義的人物,怎會不怒反喜?”
青綾望一望碧藍天上悠悠滑過的輕雲,笑而不答。
有些事,實在是隻能意會,不能言傳。
隻看慕容斐那等疏狂不羈的驕傲之人,便知他並非計較俗常禮節之人。他退親,多半是嫌棄了顧家日漸沒落,未必夠格與慕容家匹配,才想去尋更好的女子而已。
當他發現顧二小姐才識遠出同儕,洛陽的名門閨秀,也未必能尋得出第二個來,自然另眼相待,等他在臨走時稱讚石山下那株芙蓉時,青綾便知他有心了。
那紅白相間的芙蓉花,紅如霞,白如雪,交織則如鴛鴦交頸,乃是木芙蓉中的異種,名為鴛鴦芙蓉。
他既然有情,留了暗喻表明求配之意,若得青綾投桃報李的回應,自是欣喜若狂。
自古以來,哪個自命風流的文士,不曾有過這等才子佳人的夢想?這下怕是要趕著準備婚禮了吧?
青綾將潔白的絲帕掩在唇邊,輕輕地笑。
她聰明地設下計謀,將幸福重新把握在自己的手中,何嚐不是因為與慕容斐相處的那一天,就悄悄存了少女的心事?
人生的一大喜事,是喜結良緣。
而人生最大的喜事,則是兩情相悅的兩個人,締結良緣。
紅錦望著姐姐從不曾有過的失態神情,暗自奇怪著,除了肌膚細白,她這個姐姐,算不得美人兒吧?不過出去一日,為什麼便能讓那慕容斐動了心?
難道就因為她擅於詩畫?
可她顧紅錦,不是一樣才貌雙全,甚至更勝一籌?
卻在高不成低不就的尷尬境遇中,至今不曾許配人家,而最美好的青春韶華,已在日複一日的等待中如流水逝去。
媒人來往兩次,婚期很快確定下來,居然就在冬月初八,隻有不到兩個月的時間預備。
“這也太急了吧?”鮑氏有些焦急:“本預備著明年才給綾兒完婚呢!”
顧恒鑫樂嗬嗬道:“無非是辦些東西罷了,有什麼難的?”
他扭頭對著鮑氏說道:“雖說近年家裏緊了些,但綾兒的婚事,可不許馬虎!陪嫁過去的箱籠衣飾,都要洛陽最好的,萬萬不能叫慕容家小瞧了咱們!”
萬萬不能讓慕容家小瞧了咱們……
青綾無聲地輕歎,拈一把沉香屑,灑入博山青銅香爐中。
氤氳的淡白煙霧徐徐騰起,迷蒙了眼前的視線。青綾輕輕一吹,煙霧一時散開。在煙霧未及攏起前,香爐上的浮雕清晰凸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