隱居山間的顧青綾,早不是顧家的二小姐,而隻是一個山野村婦,安於平凡無知無識的山野村婦。
施靖禹又道:“慕容公子很長時間都沒出府,不過近日又開始和他的那些朋友來往了,聽說心情不錯,甚至有媒婆打算到慕容府提親呢。”
他窺伺著青綾的臉色,說道:“他已經沒有妻子了。”
青綾抬眸,看到了施靖禹小心翼翼的憂懼目光,沉默片刻,輕輕地笑了一笑:“那也與我無關。全洛陽的人都知道,和他訂過親的顧二小姐已經死了。而我……是施大哥救下的孤女,將是施大哥的妻。”
她的手撫摸過嫁衣並不十分柔滑的布料,珍惜得如同撫摸愛逾性命的無價之寶。
施靖禹舒了口氣,可神色仿佛更沉重了,他搓著手,眼底的不安和歉疚,甚至能很簡單地便被人一眼看穿。
青綾恍如什麼都沒看到,隻是一向低嘎的嗓音,忽然便高亢清亮起來:“秋天,我便將是施大哥的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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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夏天很是燥熱,鳴蟬幾乎從早到晚都在枝丫間憤世嫉俗地嘶叫著,而青綾的嫁衣,終於快繡好了。
她拍了一拍自己酸疼著的後腰,立起身準備將那些隻宜陰幹的藥材搬樹蔭下時,隻聽車聲轔轔,忙抬頭看時,兩匹通體雪白的駿馬,拉著輛墨綠色綴折枝芙蓉紋的馬車,緩緩馳來,恰在門前停下。
明潔如冰串的水晶珠簾撩開,慕容斐一躍而下,向她揚手輕笑。
青綾頓住,一時木訥,隻是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臉。
天太熱,她沒有包住臉,有著斑駁痕跡的臉,便這樣*****裸地暴露在這男子的麵前。
慕容斐似沒看到她的尷尬和冷淡,修長的身形迅速移到跟前,輕快地說道:“綾兒,我前兒讓人找出敏兒的屍骨,重新覓了墓地安葬,這會子正要去上幾柱香,你去不去?”
慘死的敏兒……
她當然要去。
“等等我!”青綾匆忙地收拾著藥材。
慕容斐遲疑了一下,立刻上前幫她收拾,卻壓抑不住地從鼻中哼出聲音來:“青綾,這些不該是你該幹的活兒!”
不管是顧家的二小姐,還是慕容斐的未婚妻,都該在金纏玉繞眾星拱月中,靜靜的讀書作畫,或繡花裁衣。
何況,他知道這個女子有著怎樣的滿腹才華。
青綾不答,隻將藥材匆匆抱到一邊,然後跳上了慕容斐的馬車。
甫踏上馬車,便有一陣清涼之氣撲麵而來。
陳設華麗的車廂中,四角都放了冰,中間的小案上,正用冰水湃著西瓜片。
在舒適的軟椅上坐下,青綾垂了眸,不由憶起過往。在顧家,當她是那個得寵的二小姐時,她也曾過著這等舒適豪華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