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默息路過假山湖邊時聽到斷斷續續極為壓抑的啜泣聲,不知為何,猛然想起嬤嬤稟報時說的素姑娘,一時動了惻隱之心,便尋著聲音走了過去。直至看到山洞之中縮在一處的那團影子,微微俯身探了過去,隻見到那人長發披散著裹住了大半身子,裙衫破舊沾了大片血漬,麵容汙穢。尤其是右手衣袖上大片深紅的血跡,觸目驚心。
“蕭九姑娘?”阮默息試探地問道,卻發現那團身影顫抖的越發厲害。他不知道靖王府到底對她動了什麼極刑,卻也明白,但凡是個男子,都不會這般放任一個女子受著如此傷害。
他伸出手,卻在觸碰到她時被蕭芷素一把拍開,她極度驚嚇地推聳開阮默息,卻因為一個失足踏上青苔橫生的地方,滑了下去。
阮默息一驚,連忙抬手去拉,卻不想被蕭芷素手上一帶,一同被扯了下去。
破水聲驚動了整個靖王府,正在急於尋找蕭芷素的下人們全都舒了一口氣,卻在下一秒又提心吊膽起來,連忙圍在了湖邊。
整個人沉在水中時,蕭芷素的記憶似乎倒退到了年幼時娘親出殯那日,她也曾落入湖中,當時那種恐慌再次彌漫至心頭,令她窒息。她努力劃拉著水漬,想要往上掙脫,但卻好像有什麼東西纏住她,將她使勁兒往下拉拽。
驀地,有人環住了她的腰,抱著她朝上遊去,那人緊緊圈住她,直到衝破水漬,她才得以呼吸。
“素……你覺得,死了就能一了百了?”
迷迷糊糊之間,蕭芷素聽到聲音,那是司馬玘的!卻不是……在水中抱著她救她的那個……她窩在那人懷裏,怕的渾身痙攣,緊咬著牙關不肯說話。
阮默息沉默了半晌,啟唇道,“素姑娘眼睛……受傷,炎症未消又落了水,還是得盡快醫治的好。”
“七郎說的是,來人,去請大夫!”司馬玘放聲喝道。
幾個侍衛將蕭芷素從阮默息懷中撈出,一根一根掰開她扯著衣袍的手指,抬著就往地牢方向走去。
等到阮默息走了,一旁的侍衛上前,重新問道,“殿下,是否派人醫治素姑娘?”
此刻司馬玘卻是想到方才那個女子瑟縮可憐的模樣,她還是那個清湄脫俗的蕭芷素嗎?還是那個從來不懼自己,總是笑著喚他阿玘的素素嗎?她竟然,怕他……
“不用了。”司馬玘冷冷回聲,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蕭芷素再次被扔進了牢房,她感覺眼睛周圍開始潰爛,周身寒氣清不幹淨,咳嗽聲扯得肺都疼痛,她抓著身下草垛,痛苦地雙手掩麵。
時隔三日,她聽聞蕭芷妍有了身孕……
蕭芷素終究被遺忘在了地牢一角,原來,她真的離死亡如此近。
意識模糊之際,她竟清晰記起第一次見到司馬玘,他一襲月白織錦袍子,站在開滿槐花的槐樹下,暖風卷落的槐花落在他發間,袖上。她看得癡神,他剛巧偏頭,目光相對時微微怔愣。那雙淡薄淺色的雙唇劃出一道淺笑。
原來,那一日就是孽緣的開端。或許,當日他站在那,就已是精心計劃好的。到了後來,他總是寵溺的任自己胡鬧,甚至喊他名字也毫不在意,也隻是因為自己有利用價值罷了。可笑自己卻以為尋到了良人……
司馬玘,為何是我?
蕭芷素緊緊攥著枯草,因為恨意手中抓著的枯草被捏成了一團,指節泛白。
“司馬玘,你既然如此看重權勢,那我詛咒你,日後如我一般被踐踏,被革除皇室宗譜;蕭芷妍,你一生追求名分,那麼,願你能牢牢抓住……”
她是不是快死了,因為看到娘在朝她招手,那雙充滿寵愛的雙眸微眯,如生前那般溫柔地用帕子拭著她因頑皮而弄髒的臉蛋,總是無奈地訓斥,“素素,你再不聽娘的話,日後可是要吃大虧的……”
蕭芷素不甘地閉上眼,如果可以重來,她再也不會受人牽製,再也不會任由自己的一生,如瘠地之泥般任人踐踏……
可如果真的可以重來,她真的很想,好好活著……自由的活著……
然後,娘,我一定會好好聽你的話。
手中緊抓住的枯草忽的被鬆開了,一團枯草慢慢伸張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