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闌尾炎,”湘菲道,“急性,醫生說需要手術。”
我身子一顫,禁不住扭頭,我道:“那為什麼不手術?”
語氣很重,竟很有些責怪湘菲的意思。
湘菲低聲道:“是她自己不做,連院也不肯住,她說她要回家,要等你回來……”
說到後麵,聲音細得幾乎連她自己也聽不到了,眼眶又一次紅了起來。
淩眉已躺在床上,緊閉雙眼,用手按著小腹,彎曲著身子,額上有細汗流出。一定是被我剛才一折騰,本來稍有好轉的身子忽然痛得厲害。
我眼眶也紅了,我走過去,我輕聲問淩眉:“為什麼?”
淩眉一下子就鑽進我懷裏,一隻手緊緊的抱著我,另一隻手依舊按著小腹,道:“我怕,老公,我怕我一躺上手術台就再也醒不來,就再也見不到你。”
終於,失聲哭出聲來。
我也讓淚水打濕了眼睛。這是我第一次看到淩眉軟弱的一麵。我從沒想到,她也有軟弱的一麵。她一直都是個女強人,進取向上,把權力緊緊的抓在手裏,讓公司裏的所有人都對她仰視。
然而,一次闌尾炎,一個小小的手術,就讓她崩潰,以為這就是生離死別。
我更沒想到,她把我看得如此重要,在她最擔心的時刻,最舍不得竟是我自己。
我緊緊的擁著她,我道:“眉,是不是痛得厲害?”
她在我懷裏使勁的點頭。額上的細汗已變成粗汗。
“別怕,馬上去手術好嗎?我陪你。”我聲音顫抖得厲害。
淩眉,抬起痛苦的眼,望了望我,像是在尋找一分信任。
我對著她,點頭,強著微笑。
我知道,那笑一定比哭還難看。
淩眉終於同意了手術,但她堅持要我陪她。
做手術的是個老醫生,白發銀絲,一張慈祥的臉,讓我想起我的媽媽。隻是我的媽媽,臉上的皺紋一定更深,也無法有她這般輕鬆的微笑。媽媽的日子表麵平淡,其實有太多的牽掛。
老醫生望著淩眉,無限感慨,似乎回想起了她的青春年少,同意了淩眉的請求。
手術的時候,經過腰麻,淩眉已經感覺不到了疼痛,但她卻一直緊緊的抓著我的手。像抓著希望,好像一鬆開,她就會被死神帶了去。
我不敢去看醫生的手術刀。雖然那是救死扶傷的手術刀,她可以給淩眉解除病痛,我卻覺得它凜冽刺骨,劃過淩眉的身體是多麼殘忍。
我別過臉去,忍不住把我的另一隻手也覆上淩眉的手,然後緊緊的握著。淩眉一直都把我當許仙一樣來保護,沒想到她竟也有需要我保護她的時候。
手術很成功,在淩眉住院的那幾天,我向公司告了假,天天陪在她身邊。她想吃什麼,隻要醫生說可以吃的,我就去給她買。她悶了,我就給她講故事,講那些我從網絡小說裏看到的纏綿悱惻的愛情,她常常被感動得一次次流淚。
梁實秋在他的《病》一文裏說“人在大病時,人生觀都要改變”,我想淩眉是把這次闌尾炎當成大病了。
她不再堅強,她很容易感動,她常對著窗外出神,她不隻一次望著自己手術的傷口,問我會不會留下疤痕,如果留下疤痕,我還會不會要她?她再也不是個完美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