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出了譚家的小區，付子因才漸漸緩過神來。她頓住腳步，看了會兩人牽在一起的手，微微掙了下。穀樹捏著她的手緊了下，又鬆開。
明明是準備成為兩個世界的人，現在又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接觸。付子因心裏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讓她有些不舒服。
她抬頭看著穀樹，扯出了今天第一個笑容，禮貌疏離。
“今天謝謝你。”想了想剛才樓道裏他說的話，付子因又補充道：“明天你不用來了，今天真的麻煩你了。”
穀樹沉默了會，那雙極黑的眸子一瞬不瞬的看著她。
付子因被他看得莫名心慌，又不想怯弱的轉開視線，隻能強撐著和他對視著。
明明是盛夏的七月，風卻刮得呼呼作響。付子因有些冷，她借著扯衣裳的動作，不動聲色的轉開視線，還不到一秒，手臂被人扯了把，人從剛剛的迎風處站在了牆後的背風處。
那種難以言說的感覺又竄上了心頭，付子因皺了皺眉：“如果沒事的話，我就先……”
穀樹打斷道：“有事。”
他聲音幹脆利落，像是已經預想過很久似的。付子因微愣，下意識抬頭看了他一眼，正好對上他灼熱的視線，心底像是被燙了下，她忙轉開眼。
一係列反應做出，又覺得自己太過突匹，她捋了捋頭發正準備找個借口，穀樹就已經開口了。
“我想了很久。你說你不想再見到我，大概你能做到，可是我做不到。上次看見你和別的男人走在一起，我也真的想過，要不然就這樣算了，反正一輩子就這麼長……可你也知道我是一個自私的人，我要你在我身邊。”
他的剖白，和他平時說話做事的風格一模一樣，命令似的。
付子因還是笑：“我還有事，先走了。”說完，她抬腳往大門走，錯身而過的瞬間，臉上的笑容盡失。
男人的表情僵了下，在她擦身而過的時候攥緊了手，沒伸手去留住她。
明明是她最討厭的命令的口氣，可她的心髒，還是在那一瞬間控製不住的加速了。但她早已不是那個小姑娘，不計得失的想對他好，那顆千瘡百孔的心，早就已經折騰不起了，如果他哪天再拍拍手說要和別人結婚，付子因覺得自己可能就真的活不下去了。
天空陰沉沉的，到公交站的時候飄起了小雨。站了會，她忍不住朝那個位置看了眼，人早已經不在了。付子因輕輕扯了下嘴角，心裏還是忍不住狠狠失落了一下。果然啊，有些話聽聽就是了，誰當真誰就輸了。
工作暫時告一段落，學校那邊付子因也請了假，專門騰出來時間去操辦譚玨的喪事。
誰知第二天一去，就看見正在和譚爸譚媽聊天的人，她微微愣了下，那人卻若無其事的招她過去，陪著二老聊天。說來也奇怪，明明之前對她表現的一直都很抵觸的兩個人，對她也溫和了許多。
接下來的幾天，穀樹還是每天必到。付子因說了幾次，沒用之後也就不再提了。
而穀樹除了那天在樓下說過那席話，再沒有對她表現任何逾越的舉動，表現的像是兩個老朋友的一樣，總能把尺度拿捏的剛剛好。
付子因知道自己的斤兩，不知道他葫蘆裏買的什麼藥，也明白自己根本玩兒不過他，索性就打和氣牌，裝傻充愣。
下葬那天，譚媽媽一直待在譚玨的房間裏，懷裏抱了幾本書，背對著門口坐著。付子因路過的時候恰好看見，猶豫了會還是走了進去。
譚爸譚媽在這幾天像是老了十歲，兩鬢都開始生出來白發，看著挺心酸的。付子因盯著她頭頂的白發看了會，默默發著呆。有時候真的挺難想象，對於譚玨來說，那些無法言說的日子裏，他究竟是怎麼過來的，對於譚爸譚媽來說，這以後的日子又該怎麼繼續。
她幽幽歎了口氣，譚媽媽忽的將手上的書一本一本擺在麵前的書桌上，說：“這是他們班發的學習資料，拿回來還沒做，那天晚上我看見了，就說了他幾句，沒想到他卻發那麼大的脾氣，他爸爸還動手打了他，你說那個時候，我要是多關心關心他，問問他在學校的生活，是不是就不會這樣？”
付子因不知道該怎麼勸解她，又想起平時穀樹和他們聊天時的從容，忽的就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不適合這個行業。第一個病人沒有治愈，現在連勸解都做不到。
譚媽媽卻並沒有等她的回答，她把最下麵那本筆記拿了出來。筆記本有點舊，但是很整潔。譚媽媽翻著翻著，忽的就開始掉眼淚。
“是我們沒用，最後還不能把那些欺負我兒子的人給抓起來，是我們沒用，讓那些畜生還能……”
付子因正不知該如何是好，手腕被人捏住，她回頭看了眼，穀樹不知道什麼時候進來，正站在她身後一步遠的地方，付子因眼皮挑了挑。
穀樹把人拉出來，指尖夾著一根煙，眼神不輕不重的落在譚玨臥室的門上。
“判決……下來了？”關於王華那幫學生的事，付子因一直都沒過問過。
穀樹點了點頭：“無罪釋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