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
“顧燃。”顧俊燁的聲音飄渺而虛幻,聽不真切,陰冷的仿佛從地獄吹來的風,“回家。”
他仿佛預見了什麼,嘶啞道:“我媽呢?”
女人濕淋淋地躺在診療床上,毫無血色,狼狽不堪。這樣的天氣,她隻穿著一件室內的外套,早就被冰冷的河水浸透,渾身凍得發青。
那是一具屍體。
顧俊燁負手而立,背對著顧燃。
顧燃一步一步走過去,嘴唇微微發顫。
他解開自己的外套扣子,脫下來,溫柔地蓋在女人身上。
女人愛美,愛美的人到了冬天,多半是美麗凍人,他就會把外套脫下來給她穿,這世上能穿他外套的女人隻有兩個,一個是沈紫蔚,另一個躺在這裏,好像再也不需要他的外套了。
命運似乎以奇怪的方式眷顧著他,看似華麗柔軟的外表下隱藏著鋒利的獠牙,隻要他稍有不慎,它就會撕裂他的血肉,咬穿他的咽喉。
顧燃以為自己會哭,但是沒有。
他隻是死死盯著女人慘白的臉,黑色的頭發像是水鬼的觸手,一綹一綹地黏在她的臉上,他試著碰了碰,西裝的溫度好像不足以溫暖水底的冰冷,她還是那麼冰,顧燃想要伸手去抱抱她,被一把掐住了胳膊。
“夠了!”顧俊燁怒喝。
顧燃沒有生氣,隻是奇怪地盯著他。
哪裏就夠了?
那是他的母親,是這個男人相濡以沫二十多年的妻子啊。
“死者應當是失足落水,附近的監控顯示,她一個人來到河邊看風景,突然就掉了下去,周圍當時沒有任何人的蹤影。”醫生迅速地說著,“如果你們對死者的死因有異議,可以要求屍檢。”
顧俊燁搖搖頭:“不用了,我接受這個……”
“我不接受!”顧燃猛地打斷了他,他頓了頓,明明心裏有無數念頭呼嘯而過,轟隆隆響成一片,熱鬧的好像開火車,說話的聲音卻無比平靜,“她還穿著家居服,明顯不是要出門的準備,我要求進行屍檢。”
醫生遲疑地看向顧俊燁。
他認識顧俊燁,卻不認識顧燃,但是聽顧燃的語氣,明顯他和死者的關係很親近。
“入土為安,死了還要她挨刀子,你瘋了嗎?”顧俊燁憤怒地嗬斥。
顧燃猛然回頭,惡狠狠地盯著他,那眼神就像一匹孤狼,凶狠的連顧俊燁都忍不住後退了一步。
“我,要,屍,檢。”他一字一頓地強調。
“你!”顧俊燁神色扭曲,大吼道,“她是我老婆!我當然知道她為什麼死!”
“那你倒是說啊!”顧燃毫不畏懼,用更大的聲音吼了回去,“你說啊!她為什麼外套都不穿出門?她為什麼要去河邊?她為什麼會精神恍惚掉下去?你說啊!”
“因為……”顧俊燁突然語塞,他深吸了一口氣,無比陰沉地看著顧燃,“還不都是因為你這個不聽話的畜生?”
顧燃冷笑。
已經到了這個時候,顧俊燁還在毫無愧疚地推卸責任。
“究竟誰是畜生,你心裏最好有數一點。”顧燃平淡地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