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矛盾啊,世界上竟然還有比愛情更矛盾的東西,多少讓人有些不可思議。於是,我試著用此矛盾化解彼矛盾,希望找出讓你永遠愛我的法寶,而不是最終的離開,時光如流水,鏡花苦苦挽留水月,虛空苦苦挽留虛空。腦海裏你最初的深情反反複複地證明你曾經給過我這塵世間最溫暖的情懷。你說,你從繁華中來,將來還是要回到繁華中去。那些都市裏推杯換盞的喧鬧繁榮,那些流轉於虛情假意之上的表麵浮華,那些曾經焚盡你五髒六腑的塵緣都讓你感覺到一種不可名狀的情緒,焦躁不安的或是無限空虛的,不是生命的盡頭,卻是生存的盡頭。
你和我說這一切的時候,你的人早已遠離繁華,在邊疆漫山遍野的空寂裏體會存在的意義。對於人生,這是否也是一種行為藝術?得與失永遠是那麼難以辯認,難以區分。在電話裏,你常常要深呼吸,氧氣稀薄,那大概是人類生存的一種邊緣,一種生存需要的臨界點。正是這樣一個最不適合生存的地方卻更能讓人感悟到生存的意義,世界很大很奇怪,讓人無話可說。
大部分的時候你的語氣沉穩豁達,你的笑聲爽朗明淨,可是當你說起死亡時,那沉重讓人窒息,你說你曾經看見一個男子被一場感冒奪去年青的生命,誰能想到在平原上根本就微不足道的感冒在高原卻是這樣的致命危險;你說前幾天才見過麵的人,甚至歡聲笑語還沒散盡,便已魂歸蒼天,這公平嗎?就是這樣一個地方,死亡是那麼容易降臨,也許擦肩而過,也許就麵對麵的坐著。雖然我沒有麵對過那麼惡劣的環境,但是我卻麵對過死亡,所以我能理解你的感受,隻是我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因果都無法解釋的宿命麵前,我無言,隻能以沉默安撫你的感傷、你的憂鬱,安撫你在死神麵前的無能為力。我知道其實你更需要一個依靠,哪怕這肩膀柔弱,卻也能從這柔弱中汲取些力量與寧靜。我一直相信,女人所擁有的寧靜雖然無形,卻是雨淋不滅,風吹不散的。我該靠上前去,卻一直選擇遠遠地站著,或者這是你失望的根源,而你的失望讓你再沒有精力來維護這愛情的水晶,直接導致了我的失望,由因至果,一切都已注定。
由愛到恨,再由恨到一切歸於平靜,似乎是一個根本無法確定得失的過程,你可以用幾天幾月,甚至幾年的時間在愛恨裏折磨自己,而平靜卻會在一個偶然的瞬間來臨,或者說是一種頓悟。一切悲喜都由心生。當你心中有愛恨,你眼中必定是一個翻騰顛倒的世界,平靜過後也並非一無所有,其實何為有,何為無?不過是看問題的角度不同罷了。
鏡花忍不住哭了,她說,水月,不可以,如果沒有了你,我活不下去。當然,水月聽不見,此時他在離鏡花千萬裏之遙的地方吃喝玩樂風花雪月,重新墮入萬丈紅塵,看見他的人說他神采飛揚的外表下隱藏著一絲難掩的疲憊,他穩重,他博學,他寬厚,他慷慨,卻孤獨,這孤獨兩個字深深刺痛了鏡花的心,卻再無權分擔水月心底的世界。鏡花從寂寞到擔心,到害怕,到傷心,到憔悴,這大約是等待中必然的消蝕。或者水月偶爾也會想起鏡花,這又是兩個多麼善於保護自己的人,封存起心底所有的澎湃,聲音的平靜騙了對方,也騙了自己。
平時一樣窗前月,才有梅花便不同。佛祖,這究竟是什麼意思?佛祖無言,佛祖心如止水。同樣一句話,人卻隻能感應到無限的傷懷。其實在這瞬息萬變的世界,本就不應該奢望永恒。佛祖,你沒有愛情吧?佛祖笑吟吟地,無比慈祥,那笑容如同容納百川的海水,深不見底。我聽見鏡花輕輕地說,可我有,水月,我真的很想你。
世間所有的愛情居然都長著一樣的麵目,一半兒是苦難,一半兒是幸福。鏡花和水月的影子一再重疊在我和你的身上,我的思維混亂,我的心為你、為鏡花碎成了兩瓣,以至於到最後居然再也不能分清我究竟在為誰痛哭失聲,我幾乎搶奪了鏡花的靈魂,總是在放下電話後,對遠方的你輕聲說,水月,我真的很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