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子昊靠在辦公室裏那把破藤椅上。頭盡力地往後仰,伸展著整個身體,把自己弄成了一個“大”字,擺在辦公室的中央。這間辦公室位於學校最偏僻的一棟辦公樓頂層的角落。平常沒人會光顧,也沒人願意到這破地方,樓又高,且很舊,距離教室也很遠。喜歡清靜的他,主動請纓願意到這間老鼠都不光顧的辦公室,樂得逍遙自在。所以張子昊也享受到了校長待遇,自己一間辦公室。因此張子昊從來就不注意自己的形象。上課累了,回來往那破藤椅上一趟,擺成“大”字,然後掏出“紅塔山”銜在嘴上,點著。深深的吸上一口,就似親吻小情人般的投入,深情、甜蜜。然後緩緩吐出煙圈,眯著眼看著那一圈一圈的煙霧慢慢在空中消散,滿足的笑了。然後用腳的大拇指,熟練的按開電腦的開關。緩緩地直起身體,看著正在逐漸亮開的屏幕。
“子昊,又開始玩高雅了啊?什麼時候幫哥哥寫一首情詩,我也拿去顯擺顯擺,勾引一個女朋友回來啊!你看哥哥我,就生活在這個淒風苦雨中,苦啊!”
“嘖嘖,叫什麼苦啊老兄!前晚我不是看見你帶回一個漂亮的妞嗎?怎麼?是“快餐”啊?也不怕不消化,拉肚子。看以後還怎去吃哦?”
說完揶揄地壞笑,看著在門前擺著pose的於博文。於博文右手放在門框上,左手叉著腰,右腳彎曲小腿靠在左腿上。低著頭,烏黑的頭發遮住了臉,一幅憂鬱王子的模樣。白色的襯衫,戴著一條寶藍色的領帶,黑色的西褲,皮鞋波亮。
“這副模樣?又要出去啊!哪家小妹又要遭殃了吧!你那破窩收拾好了嗎?別帶新人回來還有舊人的氣味哦!”
“喲喲又在寒磣哥哥了吧!哥哥離婚了住在這個狗窩,不僅不同情,還這樣說哥哥,真是才子隻懂憐香惜玉,不懂得珍惜兄弟之情哦。你看這棟樓除了我這個孤寡老人,就隻有你這個落魄才子,其他就是那些死氣沉沉的書,呆若木雞的器材。都不賦予一點同情心,還嗤笑哥哥我。悲哀啊!”
於博文說完慢慢地走進子昊的辦公室。這間辦公室不大,物件也很陳舊,但是被子昊布置得還算典雅。牆上一幅徐悲鴻的八駿圖,淡藍色的窗簾,一張老古式的辦工桌上擺著一盆蘭草,長得鬱鬱蒼蒼。那一堆堆的作業本整齊地在左上方建造著高樓。一個青花瓷的筆筒,裏麵有硬筆和軟筆。桌子右側擺放著一部“聯想”的台式電腦,給這個辦公室增添了一點貴氣。
於博文輕輕拿起筆筒裏的狼嚎毛筆,懸空揮毫著。他是物理老師,可練得一手好書法。在全市都是很有名氣的。在房間裏曬滿了自己的作品。這是他的驕傲,也是他的痛楚,不是因為這個破書法,也不至於搞成現在這副模樣。不由得輕輕的歎了一口氣。
“老兄,怎麼感慨了!”張子昊一改嬉笑認真地看著於博文。那張白皙,清瘦的臉上布滿真摯的神情。深邃的眼眸放射著溫暖。
於博文臉上閃過一絲苦澀的笑容。於是又沒心沒肺地笑了起來。
“別!別!別!別用這樣的眼神看我,我受不了。搞得我好像一個需要同情的閨中怨婦似的。得了,我還是出去找我的妹妹去吧!不影響你這個才子吟詩作賦了。”
說完哼著“妹妹你坐船頭,哥哥我岸上走……”走出了辦公室,噔噔噔的下樓了。張子昊在於博文的歌聲中,聽出了無法掩飾的蒼涼。
他知道,在於博文這嬉笑怒罵不羈的背後,掩藏著一個多麼憂傷的靈魂。
於博文的背影消失在樓梯的轉角處。
子昊長長的歎息了一聲:“輕擁美人,改寫命運。徒留清淚,長歎遺憾。漣漪啊!始終隻能微微的蕩漾,而後消失無蹤。”
張子昊是在感歎於博文和漣漪。漣漪全名李漣漪,是五年前,高三五班的學生。高挑而清瘦的個子,長長的頭發飄逸而憂鬱。經常抱著一大遝書,匆匆行走在走廊上。見到老師總是怯生生的叫一聲:“老師好!”她沒有父親,隻有一個脾氣及其古怪的母親。她是高二的時候才來到這個學校的。所有人隻知道,她的母親是校長的同學,因此轉學到了這所高中。她很孤僻,沒有朋友,幾乎看不見她和誰在一起聊天歡笑。但是她特別酷愛書法,寫得一手好字。隻有在奮筆疾書時你能看見她臉上有一絲難得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