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章(1 / 3)

雙刃

他把嘴往前湊,做出一見傾心的模樣。

她也把嘴往前湊湊!一副含情脈脈的表情。

再往前一點,對,對,就這樣,激情燃燒的樣子!很好,對,很好!攝像師在一邊張牙舞爪指揮著。

激情?他不屑地皺皺眉,有嗎?

她沒有不屑,隻是努力地把紅唇撅了起來,燃燒?可笑!

OK!攝像師抓住這千分之一秒的時機,按下快門。

千分之一秒,夠快了!

可激情卻沒能傳播出去,兩人的嘴唇是冰的!

瞧!多經典,多恩愛!攝像師把他們兩人拉過去,調出圖片炫耀。

吻一堵牆如果也叫恩愛的話,那就算恩愛好了!她在心裏暗自笑了一下,出門,先走一步。

他遲疑了一下,正在考慮要不要做出亦步亦趨的樣子時,她已經鑽進一輛的士,揚起一股汽車尾氣,瞬間滑出了他的視線。

他聳了聳肩,不置可否地走向自己的車。

明天就是他們大喜的日子,就讓她再特立獨行一回吧!

攝像師是他哥們,走過來拍拍他的肩,意味深長地一笑,上了籠頭就會好的!沒聽說過嗎,男服先生女服嫁!

他卻沒見她幾時服過自己來。

本來她是服他的,要不她不會和他訂了婚期,至於這張婚照紗照,她一直認為是婚禮過程中可有可無的一個點綴。

偏偏,他卻毫無原則地把一個點綴弄得像煞有介事,一個二婚的男人,太在意這些形而上的東西,總讓人感到不那麼踏實。

她的不快就是在走進這家婚紗攝影店化新娘妝時開始的。

因為他不合時宜的那句話。

他說,這家婚紗店可是老字號了,我先前就是在這兒照的,曾經被他們作為招牌照放在櫥櫃擺了三年呢。

原來,一個招牌婚姻隻能經營三年!當時她的神思就恍惚了一下。

化新娘妝是煩瑣的,她就一直恍惚著,思緒跑進三年前的時光裏,那時候,也應該有個像她一樣對幸福充滿憧憬的女子在這兒享受著那一分獨有的甜蜜吧!

隻是那女子會不會預見今日的她呢!

像要給她一個答案似的,她的手機響了。

一個好聽的女中音傳了過來,是施小姐嗎?

她怔了怔,知道她號碼的會不知道她是誰?可笑!

跟著的一句女中音話就不可笑了。

女中音在那邊說,我是王德林前妻,你的前任!

她沒吭聲,知道女人還有話說。

果然女中音繼續說下去了,我想我應該先恭喜施小姐一句!

她笑笑,說恭喜就不必了,錦上添花的東西我不喜歡,當然!她咬了咬唇,你也不會好心來雪中送炭!

女中音在那邊很愉快地笑,知道你今天會渴望他給你的洞房花燭夜送上一盆炭,但你會失望的!

是嗎?她冷笑。

因為,他昨晚在我這兒待了一夜,女中音放肆地笑了起來,說待了一夜似乎不確切,施小姐是學中文的,咬文嚼字比我在行,我也不怕班門弄斧,糾正一下吧,是折騰了一夜!

她還是笑,你們讓我想起一部電影來。

女中音遲疑了一下,什麼電影?

《最後的瘋狂》啊,她忍不住爆笑了起來,很不淑女的又補了一句,“最後的”,你咬得出這三個字的意思嗎?

女中音顯然咬不出,那邊出現了忙音,隻有氣急敗壞的一方才會先掛電話的!

她臉上波瀾不驚地吻了一下手機,完了衝在門外的他招招手說,待會我先走一下,十一點整陪你去酒店進行結婚典禮。

離婚禮還有一個小時。

一個小時是改變不了時間的方向的!她歎了口氣,把頭仰在車後座靠背上,不過,一個小時是可以重溫過去的,她把過去的時光在腦海中濾了一遍,就濾出一個不到十平方米的小出租屋來。

大學期間,她作為女人就在那間出租屋綻放的。

隻是不知道,令她綻放的那間出租屋會不會物是人非了。

她在一瞬間作出了決定,去那間出租屋看看,算是舊夢重溫吧!

居然,物是,人也沒非。

他開的門,迎麵牆上他為她一番雲雨後的詩還在牆上。

《采蓮》:摘一頂荷葉戴在頭上/不遮雨水也不擋陽光/任清風蕩起的漣漪/波動在妹妹柔嫩的心房/妹妹/你就是那朵靜臥的睡蓮/在我幽深幽深的眼簾裏/不動聲色的綻放/柳蔭下的漁舟/是我窮其一生的守望/妹妹/你這出水的芙蓉/何時才肯吐一絲暗香/你玉潔冰清的模樣從《愛蓮說》中淩波浴出/所有文章中的綠肥紅瘦/因你的香遠溢清/而頓失芬芳/妹妹/今夜的蓮花已然開放/把你手中的長蒿給我/不要驚動了/水中撈月的嫦娥姑娘/明早/我會在一片蛙鼓聲中/娶你回家/你臉上的紅霞/是我心儀已久的嫁妝!

她就挾帶著一臉的紅霞撲進他的懷裏。

新娘妝自然是一片狼藉。

十一點,她準時出現在婚禮慶典上,他看著她臉上的未褪完的潮紅,和淩亂不堪的婚紗,眼光閃爍了一下,鬧喜的人們等不及了,一擁而上。

場麵熱鬧起來,尖叫,歡呼,彩紙紛飛起來。

咚一聲香檳開啟的聲音將婚慶推向高潮。

他在和她交換戒指時,不置可否附在她耳邊說了一句,瞧,瞧,大夥都瘋狂了呢!

她做出嫣然一笑的模樣回了一句,是瘋狂了,最後的瘋狂。

說完,兩人的紅唇又一次碰在了一起,這次是應親友的要求。

比先前更冰更涼了!

兩人心底都冒出一絲寒意來,一半是海水,一半是火焰!婚姻大概就這樣子吧!

去死吧

我的存在,似乎是多餘的!

之所以這麼說,是因為我三歲時,爹和娘吵架,吵得比較激烈,當然我也是過後才曉得使用激烈這一個詞的!

先說當時吧,當時我就怯生生地哭了,我承認我哭相很難看,一個三瓣嘴的女孩,豁著牙能哭出什麼來呢?當然隻會哭出爹更大的憤怒,爹踹了我一腳,你咋不去死呢?長這麼難看,不成要我養你一輩子!

去死吧!打那以後就成了爹的口頭禪。

我不舍得死!不舍得死是因為隔壁的大發哥對我很好!大發腦癱,半邊腿走路一擰一擰的!

他常帶著我去玩!一擰一擰地玩,那時常有笑聲從我三瓣嘴裏飛出來!一玩就玩到了十五六歲的年齡。

那一年我們上初中,第一次學到梨花帶雨一詞,放學路上大發偷偷衝我說,知道嗎,你哭起來就是梨花帶雨呢!

我說怎麼可能呢?

大發就掀起我的三瓣紅唇說,這可不是花瓣雨嗎,你比別人多一瓣美麗曉得不?

那一刻我很開心,就忘乎所以把三瓣美麗貼上大發的嘴,大發的嘴是幹的,發燙的那種幹。

我聽見了他激烈的喘息!是我的花瓣雨滋潤的,一定!

我說長大了我一定嫁給你!大發沒等我長大就出了事,他擰著腿進城去為我打聽縫治兔唇的醫院,被一輛汽車輪子給擰進了車空裏,事後我一直在琢磨,汽車那麼龐大的腦袋也患腦癱不成?在大發的葬禮上,我剛咧開三瓣嘴要哭呢,大發娘惡狠狠衝我說,去死吧,你個害人精!

我沒去死,我把一張大發的照片揣在懷裏哭得死去活來。

我哭的聲音引起一個人的注意,他說我的音色很軟,軟得讓人想起糯米的甜,這樣的聲音隻有在江南水鄉才可以聽見的。

他是江南的人,背井離鄉的江南人。

為聽我的聲音,他基本上每天繞到我家門前,鄉音能給他什麼呢?一個空泛的慰藉罷了,如果他需要我可以給他比鄉音更實質的東西,比如柔情!我相信,我的柔情清純柔和一如春日瀲灩的湖水。

這汪湖水不正是多少男人想暢遊的嗎?

但男人卻沒暢遊的意思,他很委婉地拒絕了我,他還說了這麼一句很哲理的話,愛情,不是雨天為你撐一把傘,而是陪你去淋一場雨!

他以為他是撐在我頭上的一把傘,給了我活下去的勇氣,去死吧!這一回,是我從嘴裏吐出的這三個字!

他盯了我足足三分鍾,搖搖頭,搖出一臉的歎息與憐憫,這女人,想男人都想瘋了!事後他對他的朋友們得出這麼個結論。

事後我也得出一個結論來,感情就是一個人掙脫另一個人去撿的玩意。

這麼說來我是處在撿的位置上?

一個靠撿感情生存的人,一定是一個多餘的人!

我把這句話放在了自己的QQ簽名上,既然現實生活中我多餘了,那麼就讓我在虛擬空間裏學會躲避吧!

一個叫處處留情的男人看了我的簽名對我說,以前的人為了感情可以放棄自己的理想和機會,現在的人可以為了理想和機會放棄自己的感情!

我說是的,這是一個顛倒黑白的世界!

他說不對,應該說這是一個無路可走的年頭!

他怎麼就曉得我無路可走了?

我的心一下子暖了起來,那一刻我特意照了照鏡子,三朵美麗的花瓣在我唇上綻開!

我一直固執地以為她們是美麗的!

我希望她們的美麗能得到另外一個人的欣賞,那麼,她們就不會寂寞地開放!

每一朵花都有盛開的理由!

為這理由,我決定去見他,不怕關山路遙,是的,處處留情遠在千裏之外的小城。

我說能見麵嗎?

他說我將以外交禮儀恭迎。

外交禮儀我沒見過,但我知道,一束鮮花肯定有的!處處留情已經在網上為我獻了無數次鮮花。

我就去了,去得很不理智。

自然,沒見著!沒有鮮花,隻有我唇上的花在車站出口寂寞地盛開,開得豔麗而蓬勃,不用說,我在車站哭了個天昏地暗!

我知道,蓬勃後麵應該就是衰敗了!

回到家,我發現,處處留情換了網名,叫理智的男人!

我仔細琢磨了這個網名後發過去一句話說,所謂理智的男人,就是他明白自己什麼時候該做禽獸是吧!

他隱著身,是默認,還是不屑回應?

我懶得知道答案,關了電腦,我開始把一些玻璃碎片和著酒水往口裏猛吞,去死吧!我對自己的三瓣唇說。

玻璃碎片割破了我的唇,由三瓣而四瓣,再由四瓣而五瓣,每一瓣都是豔麗而蓬勃的!

蓬勃後麵的衰敗是與死亡最接近的!這點是毋庸置疑的!

芳鄰

二柱不緊不慢跟了女人七八條街,女人竟沒有回一下頭,二柱能理解,大凡漂亮的女人,都不屑於去觀察身邊的男人,她們習慣了被男人的目光追逐。

這應該是一種賞心悅目的追逐吧!

但二柱還是希望女人回一下頭,那樣二柱就可以故作驚訝地迎上去,說一聲,真巧啊,居然是你!然後兩個人再肩並肩走回去,或者,隻同一段路,也足以讓二柱心裏甜蜜好些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