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2 / 2)

阿姆一聽慌忙攔住我。

怎麼了?

阿姆示意紫荷退下,確定無閑雜人後,拉著我小聲說:“不可去。”

我問:“為何?”

阿姆說:“你阿爹在母親處。”

我暗訝,父親出來了?他在母親處幹嘛,懺悔嗎?母親知道真相後會怎樣?

我越想越心驚,趁阿姆不備偷偷溜了出去。母親的院子與我的住處隔著假山林,趁黑摸過去,基本沒人發現的了。我悄悄靠近母親的院牆,靜夜中,裏麵傳來陣陣低泣聲。我心酸不已,是母親在哭。說是隔絕紅塵,到底還是在意父親。

因為偷聽牆角,我很晚才睡。第二天醒來,日頭已過正午。感覺嗓子有點幹,我故意咳嗽兩聲,提醒阿姆進來別忘端茶水。門很快被推開了,進來的卻不是阿姆,是父親!他托著茶盤進來,步伐有點慢,看得出很虛弱。我收起驚訝,起身下床迎上去,攙著他的胳膊。父親笑笑,表情好像很安慰。

落座後,父親問我:“口渴了?”

我點點頭。

父親慈愛的笑笑,把杯子遞到我嘴邊,說:“來,阿爹喂。”

我嫣然一笑:“好。”

喝完水,阿爹見我身上隻穿著褻衣,起身從衣掛上拿了件外衫給我披上。

第一次享受父親的關愛,我心裏暖暖的。

父親彎下腰,問我:“阿爹能抱抱阿囡嗎?”

好!

父親很高興,將我抱坐在他腿上,親了一下臉頰,問道:“阿囡想爹爹嗎?”

說實話不想,“父親”兩個字的意義與我而言太單薄,遠不及“二叔”的意義重大,邊邊角都趕不上。可是對著父親期盼的眼神,我咽了咽,把“不”字吞進肚裏,點頭說想。

父親聽後,臉上並沒出現我以為會有的寬慰笑容。他麵有愧色的看了我一會,將臉埋入我頸間,低聲哭起來。我鼻頭一酸,眼淚跟著湧出來。愛情與親情,孰輕孰重,孰對孰錯?父親選擇了這樣的愛情,必然會失去親情。

父親整個下午都陪著我,我練字作畫,他一旁磨墨;我彈箏,他用玉簫與我合奏;我下棋輸了耍賴,小卒子翻山越嶺長途跋涉直搗他的老帥,父親哈哈大笑;連我練習女紅時,父親也在一旁認真的看著。

我覺得好笑,問他:“阿爹也懂刺繡?”

父親搖搖頭,反問我:“阿囡喜歡嗎?”

我搖頭,悶悶的說:“很討厭,可祖母和二嬸每月都要查,我……”不知為什麼,望著父親溫和的麵孔,我突然覺得很委屈,一句話沒說完眼淚飆出來了。

父親安慰的抱抱我,伸手把即將成型的繡品扔到了窗外。

“阿爹……”我急的跳起來,顧不得委屈了,抬腿就往外跑。父親啊父親,你這是要害死我,三日後全指著它交差呢。

父親攔腰抱住我,轉頭對杵在門外的阿姆吩咐:“去,把那勞什子扔遠了。”

阿姆應諾。

我埋怨父親:“阿爹,三日後若交不了差,祖母會罰我的。”心裏慶幸門外站著的是阿姆,她不會真的扔,定會幫我收好。父親眉頭微皺,道:“給阿爹說說,祖母會如何罰你?”

我學著祖母打手板的嚴肅樣子,說:“至少二十下。”

父親拿起我的手,正反翻著麵的看,問,“疼嗎?”

我重重的點頭,當然疼,若是不疼,我至於拚命?

父親的眼睛瞬間濕潤。

我暗歎有答案了,和塵封相比,父親明顯是受,就沒見過這麼愛哭的男子。

父親陪我一道用了晚飯,之後背著我沿湖走了一圈。十年了,我跟父親第一次如真正的骨肉般,笑語歡聲不斷。夜深,父親要回去,我扒著不讓。父親也舍不得,吩咐阿姆去他院裏取換洗衣衫,說晚上哄我安歇。我很開心,摟著父親的脖子滿足睡去。

晨間醒來,沒看見父親,我問阿姆:“阿爹呢?”

阿姆眼睛紅紅的,把我抱進懷裏不停的揉搓,“阿囡不哭,你阿爹,他,走了……”

我怔住,又走了?

轉念一想,走便走吧,反正也不是第一次拋下我,家裏還有二叔……

我安慰自己,我不是一般小孩,一般小孩不是我。

可為何,淚水如泉湧般汩汩外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