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高高的宮牆之上,望著漸行漸遠的婚禮儀仗隊伍,腦中想著六公主的話,心裏翻湧驚濤駭浪。一早知道六公主性子涼薄,不容易接近,我以為是潔癖的緣故,沒想到她竟然是和父親一樣的人,生理上排斥異性。
“囡兒,”蒼雙曕抱佑站在我身邊,同望著蜿蜒前行的儀仗隊伍,微笑道:“小六性子自小冷清,不喜人近身,平素與母妃都保持距離,不想竟與你親厚,獨獨與你私話,告訴為夫,她都跟你說了什麼?”
說了秘密,隻能帶進棺材裏的秘密。
蒼雙曕見我不應話,亦不追問,本就是隨口一說,女兒家的私房話從來不是這種男人感興趣的事情,聽不聽的無所謂。他牽起我的手,邊走邊說:“出宮時辰到了,回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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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父親和塵封來看孩子們,兩個人跟在蒼雙曕身後學著怎麼給騫換尿布和洗澡。阿姆看著他們忙碌的身影,抿嘴直樂,悄聲跟我說年頭活長了,真是什麼稀罕事都能看到。我笑笑,沒說話,望著塵封的背影,心裏糾結要不要把六公主的事情透漏與他。
六公主的夫君是塵封的王侄、梁國正南王世子伊宮恪。這門親事為兩國皇帝欽定,政治意義不言自明。塵封與父親相戀被廢黜太子之位後,其兄正南王繼儲的呼聲很高,也就是說,在不遠的將來,世子伊宮恪很有可能登臨帝位。
在這個時代,不管是男同,還是女同都為世俗所不容,尤其是皇室。六公主小心翼翼的隱藏了這麼些年,極力讓自己不起眼,就是不想被皇帝惦記,最後卻還是逃不脫公主的宿命。定親之後,她想過死,可死是最愚蠢的辦法,不僅解決不了問題,反而會連累淑妃。
“母親,”佑蹣跚著小步向我走來,小手揮舞著,嘴裏斷斷續續的說:“父……王……找……”
我笑,拋開煩憂,迎上去抱起他,走向浴房。
淺水池裏,晟光溜溜的正與蹲在池邊的蒼雙曕撩水玩耍,父子二人甚是歡騰。比之,父親和塵封那邊就狼狽許多,兩人蹲在大木盆邊笨手笨腳的給騫洗澡,衣服被滿溢出來的水浸濕了一大片。我走向蒼雙曕,懷中的佑向他揮手,“父王,父王……”
蒼雙曕聽到,笑眯眯的起身迎過來。從我手裏接過佑,三兩下把他衣服剝幹淨往水池裏一丟。佑晃晃悠悠沒站穩,一下子跌倒,濺起的水花迷住晟的眼睛,小家夥晃悠了幾下,跟著跌倒。
水池很淺,隻到孩子們的小腿,因此我和蒼雙曕完全沒有壓力,就看著哥倆在水裏撲騰,誰都不伸手去扶。晟不滿,幾次站起來不成功後,望著我們小嘴一咧,大哭起來。父親聽見,往我們這邊一看,趕緊把騫交給塵封,疾步走過來。他狠狠得瞪了我和蒼雙曕一眼,然後一手一個把佑和晟撈上來,溫柔的給他們擦幹穿好之後,抱著出去了。
蒼雙曕望著父親的背影,若有所思,對我說:“囡兒,為夫有些擔心騫的將來。”
啥意思?我指指塵封,暗示他說話小心點。
蒼雙曕苦惱的說:“若被外祖慣成女孩兒的嬌性子可怎麼辦?”
我鬆了口氣,還以為他是指父親和塵封會影響騫以後的性取向呢。
午膳後,父親和蒼雙曕出府辦事。我把佑和晟哄睡後,抱著騫在塵封眼前晃悠。他笑,道:“阿囡,一上午就看你心事重重的,說吧,有什麼事?”
我訕訕的,想在這種人麵前隱瞞心事基本屬於徒勞,
於是湊到他身邊坐下,說:“子季,再跟我說說你的王侄吧。”
塵封眉眼一挑,“怎麼?還在為六公主擔心?”
不擔心不行啊,要是被發現真相,六公主是生是死都不算啥問題了,如果梁君認為是皇帝故意拿個女同公主與他的孫兒結親,豈會善罷甘休?事關國家尊嚴,發動戰爭都有可能。
我說:“一個女孩家孤身嫁往與己國風俗人情不同的異國,心有忐忑是一定的,六公主生來性子冷,一向不喜生人靠近,王世子如果能予以理解,便是最好,若然不能……”大婚之夜,六公主若是不允許王世子近身,那……
我不敢往下想了,隻覺頭上懸了千萬把隨時會掉下來的利刃。
塵封接過我懷中的騫,一邊逗他一邊不以為然的說:“阿囡,無需憂慮,我已經給王侄修書,他定會善待六公主,你放心吧。”頓了頓,他抬眼看我,戲謔道:“不過,如果你用康王疼愛妻子的標準來要求我的王侄,未免有些不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