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省親,原本儀仗很大,氣勢很足,但皇帝隻給了半日期限,我覺得沒必要把時間浪費在一些無所謂的規製上,所以要求蒼雙曕盡量從簡,節省時間為上。他初始不同意,說首次歸省意義特殊,儀程上不可馬虎。我堅持,他沒辦法,隻得同意,吩咐撤去仗馬儀刀。
天不亮起床,洗漱沐浴,穿戴朝服。臨上車攆時,我驚訝的發現父親和塵封竟然隱在護衛隊列裏。他們頂著一張我從未見過的陌生麵孔,身著甲衣,手持長戟,看起來和其他護衛無二,但周身散發的強悍氣場讓我確定是他們無疑。
蒼雙曕和方嘯站在不遠處說著什麼,我把目光轉向身邊的林順,低聲問他怎麼回事?林順裝沒聽見,頭一低,躬身請我上車輦。我又看父親,適巧他亦在看我,四目對上,他迅速移開眼神。蒼雙曕大步走過來,讓我上車。我點點頭,回身再望父親時,他和塵封已沒了蹤影。
鼓樂聲起,車輪滾動。兩府都在內城,相距不過十裏,半個時辰後,車輦停下,到了。我掀起車簾一角向外張望,熟悉的府門前,祖父祖母打頭,二叔二嬸排後,地上烏泱泱的跪滿了人。
我的心情五味複雜,血緣上他們是我的至親,是尊長,可在皇權麵前,他們是臣下,見我要行跪拜之禮。安苗和紫荷抱下還在酣睡的佑和晟,我抱著騫在蒼雙曕的攙扶下緩緩下車。
“恭迎王爺,恭迎王妃歸省。”祖父領著全府上下給蒼雙曕和我叩拜行禮。
“楊公免禮。”蒼雙曕上前扶起祖父。
府裏各處煥然一新,二嬸說自我誕下佑和晟後,府裏就開始整修,為我省親做準備。我動容,二叔二嬸待我一如阿姆所言,真真是比親生的還親。在正廳和祖父二叔敘了會話,男眷女眷分開,我領著孩子們跟祖母和二嬸前往後院。
兩年多未見,祖母依舊華貴健朗。入堂後,我扶她至首座坐下,然後給她行家禮。祖母熱淚盈眶,扶我起來,拉著我的手又哭又笑。離領著弟妹上前,一字排開,給祖母和二嬸行禮。祖母趕緊擦擦眼淚,親自將他們一一扶起,嘴裏說:“都是好孩子,都是好孩子……”
女婢奉上漆盤,上麵擺放著裝滿禮物的小囊。祖母微笑著拉過離,問他:“你是離兒?”離點頭,恭聲應說:“回外曾祖,是。”祖母笑嗬嗬的拿起一個小囊放他手中,說:“拿去玩兒吧。”離道謝。接著是皓,熙,安。
輪到佑的時候,他似乎有些心不在焉,眼睛瞄來瞄去,就是不往前走。排在他身後的晟著急,伸手推了他一把。佑不及防,踉踉蹌蹌的跌倒在地。不等他起來,晟昂首邁著小腿越過。眼瞅著就要走到祖母跟前,佑趕緊調整姿態,在地上快速爬行,伸手一拉,把晟絆倒在地。佑咧嘴笑,晟怒,向他揮拳頭,哥倆扭打成一團……
見情景,滿室俱怔,繼而大笑起來。智睿和智禮上前,將糾纏在一起的小哥倆拉開。晟氣哼哼的瞪著佑,不服氣的控訴:“壞蛋!壞蛋……”
佑不理他,從智睿手中掙出來走向祖母,往她懷裏一鑽,指著漆盤說:“佑要!”
“好,”祖母嗬嗬笑,在他頰上親了下,從婢子手中接過漆盤,放到他眼前,寵愛的說:“佑兒喜歡哪個,自己挑。”
聞言,佑瞥了眼氣鼓鼓的晟,把漆盤往懷裏一摟,大聲說:“都要。”
晟跳腳,跑到佑麵前,指著他再道:“壞蛋,壞蛋……”滿室爆笑。
半天的時間很短,一晃就過去了,當聽到安苗提醒我說該回府了,祖母和二嬸開始抹淚,摟著佑和晟不撒手。智宜抱著我的胳膊,依依不舍的問能留下用午膳嗎?我搖搖頭,皇命不可違,多留一會都不行。
重新坐上車輦,我默默流淚。蒼雙曕給我擦去,溫聲安慰說下次還有機會。我點點頭,偎入他懷中。這時,佑和晟再次爭吵起來,兩人拉扯著一個小囊,一個說:“我的我的……”一個說:“壞蛋壞蛋……”
蒼雙曕好笑,頗有興趣的看著他們爭。想到在祖母房中的一幕,我不禁憂心,對他道:“曕,還是把晟交給阿爹,騫留下吧。”
蒼雙曕微怔,想想,回說:“稚子無知,偶有爭鬧實屬正常,你多慮了。”
我說:“若等他們明曉事理,隻怕已晚。”
二童雖小,各自性情卻已展露。佑的脾性用皇帝的評價來說就是天生的王者,有要掌控掠奪一切的霸性;晟亦不弱,父親幾次笑言,說能從晟身上看到子季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