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曦之看著她,淡淡道:“其實,對我來說,每一次見到你,也都很礙眼!”
說罷她轉身走出大門,快奔幾步到角落裏上了自己的馬,外麵的馬蹄聲已經消失,也並無打鬥的痕跡,顯然,那十餘精騎已經接應了葛洪一起走了。而在外麵幾裏處,還有王蒙的五千精兵埋伏著作為後援,想來他們已經萬無一失的離開了。
她馳馬狂奔,上百名侍衛衝出院門正待急追,門口,一名探子匆匆趕回:“報告太後,前麵七八裏避風處埋伏著一支便裝軍隊……”
“哦?”馮太後判斷出那正是藍曦之剛退去的方向,心道藍曦之原來是早有準備,難怪敢徑直闖進火城救人。
“太後,還要不要追趕?”
馮太後搖搖頭,大聲道:“不用追了。”
一眾侍衛趕緊退下。
奔出十幾裏地,藍曦之勒馬,前麵,葛洪和一眾侍衛已經停下,王蒙親自率領的五千精兵從另外一個側道出來,他們一直在斷後,防備著隨時可能出現的追兵和其他敵人。
王蒙上前一步:“藍姐,一切都還好吧?”
藍曦之點點頭:“謝謝你,王蒙。”
王蒙有點不好意思地笑笑:“藍姐,不用謝,我再送你們一程。”
“不用了,我們現在可以自己離開了。王蒙,你不能耽誤太久,回去吧。”
“那,好吧,藍姐,你們要多保重。”
藍曦之看著他昔日純良的麵孔上已經多了幾分沉穩慎重的大將之風,很替他高興:“王蒙,我走了。以後有機會的話,我一定會來秦國看你的。”
“好的,藍姐。”
此時,棗木飛車在地上已經恢複成了奔馳的馬車,藍曦之下馬,跳上馬車,在石良鈺身邊坐下,四乘經驗豐富的良馬駕駛著馬車飛奔而去。身後,十餘精騎緊緊跟在兩邊。
王蒙看著一行人漸漸遠去,才對一名親隨道:“你率五百人馬再送他們一程,稍微保持一點距離,隱蔽點,一定要確保他們安全離開。”
“是!”
其時,夕陽在天,北方幹冷的風吹得人麵欲裂。王蒙從懷裏摸出一幅畫卷,那是在趙國重逢時,藍曦之為自己寫的一首詩。心裏浮起一股淡淡的惆悵,他將畫卷放在懷裏,揮了馬鞭,又往龍城方向衝去。從這裏開始,他慢慢走出了一片廣闊的天地,先是在一場大戰中親手射殺曾不可一世的慕容俊,從此金刀鐵馬,成為關中秦國苻大王的中流砥柱,名列一代賢相……
棗木飛車平穩地往前飛奔著。藍曦之坐在馬車裏,抱著懷裏這個昏迷不醒的男人。他已經蓬頭垢麵,渾身各種汙垢膿血凝結成塊幹了又濕濕了又幹。
她緊緊抱住他,服下幾顆葛洪的提氣丹後,他慢慢睜開眼睛,恍若隔世:“曦之,曦之……是曦之麼……”
“水果男……”她抱住他的頭,微笑起來,“我曾多次對你食言,這次答應了你要和你在一起,就一定要在一起!”
“嗯,我們一定要在一起。”
他聲音微弱,在半昏迷狀態裏,見她那樣溫柔、那樣細心地為自己處理著身上的傷口,擦拭著那些令人作嘔的膿血,就像許多年前在江南一樣,就像當初自己家破人亡如黑夜逃竄的老鼠一樣。原來,她一直是自己生命中最後的一盞燈,每一次,自己走投無路的時候,她都會及時出現在自己身邊!
他閉上眼睛,這些日子以來,第一次安寧而舒適地睡著了。
這是距離火城百餘裏的一個異常冷清偏僻的村落,方圓幾十裏不過幾戶人家。鵝毛般的大雪已經連下了三天,四處白茫茫成一片,人走在路上,雪花飄飛得眼睛都睜不開來。
在這棟三十裏內唯一的簡陋的民居裏,嫋嫋炊煙正在將雪水融化,然後,一名侍衛將水倒在一個大大的瓦罐裏。旁邊,另外一個用枯枝生起的火堆上,熬藥的瓦罐飄散出陣陣的藥香。
屋子裏也生了火,整間屋子都是暖和的,石良鈺的手腳卻是冰涼的。
葛洪重新給他服下了幾粒提神的丹藥,為他的傷口做了細致的處理。
藍曦之上前握住他的手,看著葛洪,聲音微顫:“道長,他還有沒有救?”
葛洪搖搖頭,沒有作聲。
藍曦之的眼神完全黯淡了下去,“多謝道長,我也知道他沒救了。”
“他的傷勢太嚴重了,又惡化得很厲害,癘氣已經完全浸入了五髒六腑。如果他能神智清醒地熬過今晚,就還有救……”
“如果熬不過呢?”
“就必死無疑!”
藍曦之看看床上氣息微弱的石良鈺,他已經完全隻靠了葛洪的幾粒提神丹勉強維持著最後一口氣。要令他神智清醒地熬過今晚,簡直是在癡人說夢!
“要熬過這一劫,按照他現在的情況,除了藥物,主要得靠他的意誌了,要他強烈的求生意識才能支撐下去……唉,但願能撐下去啊……”
葛洪已經出去了,藍曦之坐在簡陋的木板床前,用帕子蘸了熱水擰幹,一點一點細心擦拭著石良鈺身上的新滲出的膿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