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一個人拍了拍我的肩膀:“別哭啊,皇上在這兒呢,被他看見了可有你受的。”我猛地抬起頭,見是納蘭部九公主玉婉,扯出一絲苦笑。她抽出手帕遞給我,柔聲說:“我知道你可憐昭若,可這是她的命運,你不必如此的。”我接過手帕,拭了一下眼睛,低聲說:“看來,做皇上的公主未必是好事啊……信陽公主就是一個例子。我真怕昭若會像她那樣。”玉婉歎了口氣:“是別人還好,偏偏就是拓跋淩雲……人人皆知拓跋一族雖世代戰功赫赫,可卻是貪慕虛榮的一家子呀!”
昭若這時,該有多傷心、多難過啊!偏偏她又是個不認輸的主兒。十八現在定悲痛萬分。昭若是他的親妹子,可如今卻眼睜睜地看著她與一個這樣的人定親,可能在座的,唯有他最能體會昭若的心情了……我微微歎了口氣,抿了一口茶。
十六再無心思看歌舞,一手托著下巴用茶盅蓋子撩著杯沿的茶葉。掃視了一圈,十八似乎滿腔怒火,劍眉緊鎖著,我從沒見過他這般。轉頭看十二,他是一臉驚訝憐憫,姐姐定定的看著一個地方,似乎腦子裏一片空白。掃過十七,他神色凝重,木坐在那裏,唯有九爺神色平常,似乎什麼也沒發生。可仔細一瞧,他的眼睛裏卻似乎藏著捉摸不透的秘密……
再一看皇帝時,眼睛卻看見了一個男子,坐在他旁邊的一個小寶坐上,聽丫鬟喊他“嫡親王”,我覺著奇怪,便扭頭對著十六輕輕“喂”了一聲:“‘嫡親王’是……指中原的太子嗎?”他回過頭,輕輕地“啊”了一聲,頓了頓:“是啊……”我長長地“哦”著,這時候昭若已經下來了。定眼一看那個喊嫡親王的丫鬟,是莞兒!我差點想叫出來,可又想起剛才的事情,不敢亂叫。
莞兒嫻熟的動作,她應該已經熟門熟路了吧!她給嫡親王上完茶,轉身走向九爺。九爺沒有理會她,她也隻是把茶盅往桌子上一擱,順手把另一個茶盅放到十八桌子上。接著,她來了。她似乎看見了我,眼睛裏驚訝了一下,快步朝這兒走來。她幫十六換了茶,然後把我吃完茶的盅收上去,換了一盅熱乎乎的新茶。我悄聲問她:“近來可好?”她興奮地點點頭:“那你呢?”我往姐姐那瞟了瞟:“看,姐姐。”她笑了,將步子移到玉惠桌前。
終於結束了,我們各自回府。我注意到十八,他無精打采,早已沒了從前那般英氣。我走上去,拍了一下他:“怎麼了?沒精打采的。”他看了我一眼,接著往前走。我又叫了他一聲,他才回過來:“你看見昭若了吧。”我在人群中掃了一圈,昭若正在一群貴婦的擁簇下。我淡淡的說:“看見了。”“我隻有一個妹妹,合罕也忍心。”他頓了頓,接著說:“是別人還好,偏偏是姓拓跋的。”拓跋真的這麼不好嗎?個個人都這麼說。“其實,拓跋淩雲,沒有你們想象中這麼差吧……”“你不會明白。”我側了側臉,滿腦子疑惑。
“想騎馬嗎?”他忽然精神起來。我一聽騎馬,便知他定是要騎馬散心,便微微點點頭:“好啊!”此時,我似乎忽略了什麼……
他把我帶到一片廣闊的草原上:“這是馬場,我們去選馬吧。”我頷首答應,跟著他來到馬棚。我不會看馬,隻是跟著他到處轉。忽然,他牽了一匹小馬駒出來,說:“這馬雖小,卻也溫順。”我一看這馬,跑得不快,道:“我會騎馬,盡管找匹什麼馬也別給我找小馬,跑得不快。”他愣了一下,微微地笑了,給我牽了匹大馬:“這馬凶悍,我看你能不能製服它。”我笑著“切”了一聲:“那有什麼難的,你等著吧!”
選好馬,各自翻上馬背,緩緩地溜著。這馬兒真不好製服,讓它向東它偏向西,讓它向南它偏向北!拉拉扯扯了好一陣子才把它搞掂。十八在一旁看戲,不時還笑!我悻悻地瞪了他一眼,勒了勒馬:“走了!”飛奔而去。這馬跑得極快,所有的東西都還沒等我看清楚就呼嘯而過了。十八在後麵喊著我,漸漸追了上來。我得意地回頭看他,他詭異地一笑,用力抽著鞭子。風,呼嘯而過,這時雖是冬季,可我卻出了一身的汗,雖然北風呼呼地吹著,可我一點也不覺得冷。草原的廣闊,不禁讓我想起了科爾沁的大玉兒博爾濟吉特布木布泰,她在草原上奔騰的時候是何等養眼的場麵啊!不禁唱起來:“你——從天而降的你落在我的馬背上……如玉的模樣清水般的目光,一絲淺笑讓我心發燙……”多美啊!“你在那萬人中央,感受那萬丈榮光……看不見你的眼睛是否會藏著……”唱到這裏,我止住了聲音。十八看著我道:“唱的好好的,幹嘛停下來?”是啊,雖然她在萬人之上,可誰能體會到她內心的無奈和痛苦呢!十八又叫了我一聲,我才道:“……不想唱了。”他笑道:“那你說說,她眼睛裏藏著什麼?”我猶豫了一下,低聲說:“淚光。”他沉默了。
我們在一個坡上下了馬,這時候已經是晚上了。小太監們在帳篷裏準備了暖爐瓜果點心,我們進去取暖。他坐下,問我:“你唱的那個人,是誰?”我苦笑了笑,道:“你又不認識。是大玉兒。”他點點頭,又沉浸在沉默中。“我知道,對於昭若的親事,你很反對。可你隻是她的哥哥,皇上才是她的合罕啊。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誰生在北冥,就是這樣的命運!”他的憤怒似乎被我激起了。“你知道便好。”我拿起茶盅,遞給他:“消消氣兒。”他接過茶,放到幾上。我接著說:“我也不明白你們這些人,為什麼會忍心。若是在我們那個時候,都要女兒嫁個自己喜歡的人,讓兒子娶個賢惠的媳婦兒,怎麼舍得讓女兒嫁個貪慕虛榮的人呢!”他愣了一下,看著我:“你們哪個時候?”我見說漏了嘴,不過也沒什麼好隱瞞了,道:“是啊,那個時候,二十一世紀。”“世紀?”“你不明白。”我轉移了話題:“你對歐陽氏也不是很滿意吧。”他揚起一絲淺笑:“是啊,是合罕指給我的。沒辦法,命運都掌握在合罕手中,牽連著北冥的興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