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暮如斯,天邊一輪新月撒出暈黃的光俯視著這片荒漠。桃七坐在綠洲旁邊,垂頭梳理著一頭青絲,她翹起蘭花指,望著水中隱現的嬌俏容顏,嘴角上揚起一個好看的弧度。櫻唇微啟,柔聲問道:“冽,你說我把頭發放下來好看嗎?”
“好看。”冽坐在離桃七三步遠的地方,雙目呆滯地望著前方,不曾回頭看桃七一眼。而正在他說完這兩字時,那彎本就不甚明亮的新月已躲到了烏雲身後。桃七本就為著冽的漠然懊惱,見月亮也躲到雲後,更是火大。抬手重重地擊在水麵上,水裏那張嫵媚的臉頓時被扯成無數碎片,蕩漾合著扭曲,再散開。就如她此時的心一般猙獰。
“其實,你也犯不著這麼生氣,想要漂亮,你一抬手指,不就如你願,想怎麼傾國傾城不可以?”冽依舊滿臉呆滯,但是話語間卻夾雜著譏瘋,一如他之前的刻薄。桃七一驚,還道冽已解開她施的迷心術,倏地飛到冽的身前,身剛至,手已按在他的天靈蓋上,心想:隻待冽有些許細微的舉動就立刻掌下催勁殺了他。
冽不避不讓,口中訥訥吐出幾句話來:“桃七是我的未婚妻,是我的主人,她的一切指令我都要無條件執行。”
桃七聞言輕聲笑起來,把臉湊到冽跟前,兩人鼻尖相觸,都為彼此的冰冷瑟縮著避開,但桃七很快又靠上去,吐氣如蘭:“冽,你可是解開了我的迷心術?”
“七,你是我的未婚妻,你是我的主人,不容置否。”黑夜裏,冽的一雙眼閃著幽深的藍光,直刺進桃七的心裏。
“冽,我看不清你的臉。”桃七陡感心慌,那雙在子夜裏閃爍的眼睛讓她無比後怕。
“不怕,有我。”冽拔出銀光劍,瞬時,黑暗蒼涼的大漠如被割破的幕布,漏進一束光來,刺得人睜不開眼。劍光冷冷打在冽的臉上,桃七借著劍光,看到冽輪廓分明的臉和依舊呆滯的眼神。她終於鬆了口氣,依偎在冽的胸前,喃喃道:“冽,你還是屬於我。”
“是,你是我的主人,我永遠屬於你。”冽終於低下頭,與桃七對視。桃七踮起腳尖把唇送到冽嘴邊,剛觸到那一片微涼便被冽推開,她惱羞成怒,反手就向冽臉上刮去,冽抓住她手腕,呆滯的目光瞬間恢複了原先的犀利,撮唇:“噓……別鬧,欏刹派的人來了。”
桃七順著冽的目光,果然看到天地相接的地方出現一排靈動的藍火,她知道,那是冥界的鬼之光,幽藍的光飛速向桃七和冽的方向奔來。原本已沉寂的沙淘複又湧動起來,那群鬼之光在距桃七他們三丈遠時,忽然消失不見,原本湧動的沙淘也悄然停息,一切結束得有些突兀。冽側耳傾聽,桃七雖不怕冥界,可當麵對如此詭異的境地時,還是忍不住有些害怕,她抽出纏在腰上的軟劍,嬌喝:“有本事的就出來,本姑娘還怕了你們這幫惡鬼不成?出……”
“閉嘴!”冽喝道。桃七一愕,正欲作惱,忽然,腳踝被什麼纏住,整個身子往沙地裏下陷,嚇得她花容失色,尖聲叫道:“冽,救我。”
沙地突兀地凸起一塊,黃沙已漫過桃七的小腿,冽舉劍朝凸起的地方狠狠地刺了下去。一股殷紅的血從沙地裏滲了出來。桃七呆在那裏一動也不敢動。她雖然功力不弱,卻沒有什麼作戰經驗,更別說被人偷襲。其實以她的功力,剛才沙地裏的人根本就不能奈何她,隻是她之前便心怯了,哪裏還知道反擊?所以才被那人搶了先機。
等冽把劍拔出來,她拔出陷在沙地裏的半截小腿。鞋麵濕濡濡的沾住腳甚是難受,低頭一看,原來是那個冥族人的血。一雙繡鞋已被劍鋒劃破,露出白皙的腳趾頭。銀光劍清冷的劍光映在荒漠上,清輝一片。盞茶功夫,那個冥界人的血已被風幹,結成暗紅的血塊,一陣風過,夾著濃重的血腥向人襲來,令人幾欲作嘔,桃七抬袖掩鼻,曲指使出沁香穀法術中的“挪移法”將旁邊的沙卷起一堆將那灘血漬湮沒,看到沙地恢複之前的幹淨,她得意地拍拍手,做完一切,然後抬頭望向冽。隻見冽側著頭,一副戒備狀態。
那原本已消失的藍火複又從沙地裏冒出來,並列在冽與桃七的對麵,跳躍著閃著幽藍的光,火焰越升越高,漸漸已由淡藍轉為深藍。冽並不說話,隻是死死盯住那排火焰中最高的一束,他皺起眉,對有些模糊的記憶感到迷茫,為什麼自己對那排藍火那麼熟悉?可為什麼又想不起?冥界,他似乎知道很多,可當他仔細去回憶裏,卻是一片空白。就像適才他提到欏刹時,那是無意識脫口而出的話,當他努力去想欏刹時,卻怎麼也記不起有關欏刹的記憶。頭要炸開似的疼痛,但是他知道自己不能表露出一丁點兒的虛弱,因為已他感受到那排藍火暗藏的敵意。握緊手中的劍,緩緩抬起,劍尖指著那束燃得最高的幽藍,冷漠開口:“出來。”
魈收起護身焰,跳了出來,環視了一下四周,卻沒有找到那個熟悉的人,微微有些納悶:芸羅呢?當他看到冽手中的銀光劍發出清冷的光時,心陡地升起一股冰涼,顫聲問道:“芸兒呢?她……她……?”他自小與芸羅一同習武,除開芸羅這次叛變,二人從未分開過一日。對芸羅的情感早不若兒時那般單純。他深知銀光劍的奧秘,而今,見銀光劍已開封,那麼芸羅……他搖了搖頭,阻止自己再想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