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錦繡宮的程答應被冊封,要不要送賀禮?”
小鬆趴在炕上,滿麵哀容,“老子把我的財路斷了,哪裏有錢送禮?”他憤憤不已,大有捶床大哭的架勢,佟廣楠抿嘴忍不住笑,他把眼一瞪,“阿姐,你還笑,宮裏的財權都是你掌著,端本宮這麼多人,吃喝拉撒要多少錢啊?我好容易訛了那些老頭子幾幅墨寶,居然被大騙子訛走了,什麼借閱,我怕是這一輩子都還不回來。”
佟廣楠知道他在生氣什麼,自小他就有藏錢的潛質,近來裝瘋賣傻習慣了,這點摳門的本質越發惡劣,大有一發不可收拾的趨勢,窮酸氣越來越重。說起來,佟廣楠也心疼,樓中樓賣出去好幾幅端本宮流傳出的書畫之類,掙了不少銀子,錢都進了佟廣楠管的小私庫,皇上這一來,全都“借”走了,別說小鬆心疼,她也覺得皇上太小氣,美其名曰給大皇子每月加點花銷,可那哪裏值得那些書畫的錢?那些好東西,留個千兒百年,子孫後代的……
佟廣楠不能想象,一想也跟小鬆一般心疼。
“要不,殿下,你去皇上的書房也‘借’點東西出來?”
小鬆一躍而起,黑眼珠溜溜轉,摸著下巴,“這個主意好,阿姐,還是你聰明。父皇的書房曆代孤本真冊什麼的,定然不少。那裏屬於楊公公管轄的地方,嘿嘿。”
佟廣楠忍笑,小鬆:“你別笑啊,我是真心缺錢花啊,你瞧瞧,一個端本宮每月用多少銀錢?銀子流水般出去,我也沒見著吃好穿好了啊?偌大一個皇宮,每月要花多少銀子?國庫全年才收多少啊!十兩銀子夠一個家庭一年吃好喝好了,瞧瞧這些宮女們,臉上擦的脂粉錢都不止了,還穿金戴銀的,以我說都給免了,每個人拿根紅頭繩把頭發綁住就行了,搞那麼多花樣累得慌。”
“人家那是打扮了給你瞧呢!”佟廣楠耐心給他解釋,“你都十二歲啦,再過兩三年,便可以選妃,各宮主子們都知道著呢,給你送來的這些粉紅淺藍碧簪之類的,個個都如花似玉。”
“如花似玉,沒覺得。”小鬆一臉迷惘,“都是送來給我種孩子的?可是她們身子都那麼單薄,能長出小孩子麼?”
佟廣楠:“……”
“殿下,程答應那裏要送禮嗎?”佟廣楠隻得繼續原來的話題。
“不送。我沒錢。”小鬆堅定拒絕,他瞧著佟廣楠的眼睛亮晶晶的,佟廣楠怎麼都感覺他像是舍不得送禮錢。
“小鬆,你是因為舍不得送禮錢,還是覺得要與馬娘娘的立場一致?”
小鬆:“有區別麼?”他眼珠子一轉,“當然是跟母妃的立場一致啦,順便省了送禮錢,我這麼窮,我想程答應應該理解。”
佟廣楠:“小鬆,我覺得我們應該談談。”
“談什麼?”
“自從我們來到端本宮獨立門戶,宮裏的大小事你從來就沒送過禮,長此以往這名聲可不好聽,現在外麵已經在傳,說大殿下是宮裏的鐵公雞,一毛不拔。而定王才三歲,那大方得體的名聲傳出去好遠,這對你可不太好。”佟廣楠試著跟小鬆解釋,“你瞧啊,現在你又總逼太傅閣老們貢獻字畫,他們為了這事居然打了起來,這名聲可真傳遠……”
“隨他們說去吧!”小鬆把手一揮,“我這叫兩袖清風,節儉樸素,縮衣節食,應該是朝廷表率,父皇應該給我嘉獎,他們唧唧歪歪什麼呀!拿我跟成王比,我哪裏比得了?成王有錢呢,他母妃出身河東李氏,那是傳了幾朝幾代的世家,家裏萬頃良田,店鋪滿朝,想花多少錢沒有。”
“好吧,不說成王。那諫官給皇上上疏告你狀呢?”
“告就告吧,又不是第一次了。”小鬆不在乎,“再說那些贓物,不是被父皇收走了麼,他好意思收那些告狀信,你放心,肯定留中不發。”
佟廣楠對政治這玩意兒不敏感。她隻知道小鬆。他出素養堂第一年,住在錦繡宮,她依舊被留在素養堂,不知道他是怎麼應付著馬貴妃的,直到他出閣讀書,搬入端本宮,她才被放出來。出來後,小鬆仿佛就變了個人,風風火火的,一會兒精明,一會兒傻乎,說他裝的又似不像,說他真傻,卻精明著呢,背書算賬掙錢都是拿手,人情世故上卻一塌糊塗……
佟廣楠有時候懷疑是不是自己把他教傻了,以前在素養堂對他的教育太亂太無章法,讓他性格上有了缺陷,例如沒有安全感,例如對銀錢的過分重視,例如對太子之位的滿不在乎,例如對男女性別的忽視,例如對聲色犬馬玩世不恭的熱衷……而似乎又不是這樣,他做的每件事看似荒唐,卻沒引出大亂子。皇上對他的寬容,太後對他的寵愛,馬貴妃對他的縱容,大臣們對他的支持,各宮主子對他的容忍,宮女太監對他的尊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