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日蘭已經定親,平日很少外出,更遑論在大街上毫不顧忌跑來跑去。秦寶珠甚為奇怪,正疑惑著,皮日蘭已經飛奔到跟前。“快……快……快回去……宅子……沒了”皮日蘭扶著放蒸籠的台子,喘得上期不接,說得含含糊糊。
秦寶珠一愣,反應不過來:“什麼沒了?”
皮日蘭大口大口喘幾下才稍微緩過來:“常家大嬸……她把你們宅子賣了!”
“什麼!”秦寶珠尖叫一聲,來不及細想,連攤子也顧不上,風一般跑回家去。羅氏要是把宅子賣了,那她和常喜兒以後住哪去?她才到門口,就見常喜兒抱著一個大漢的大腿嚎啕大哭,旁有幾個看熱鬧的街坊在指指點點,皮嬸子在勸說著什麼。那漢子挪不動腳,一臉無奈,待要甩腳又下不了狠。常喜兒一見秦寶珠,仿佛立刻就有了主心骨,哭著喊了一聲寶姐姐。秦寶珠上前拉起她,那被抱著大腿的漢子才鬆了口氣,他一邊打量著秦寶珠,一邊問道:“你就是這小娃的姐姐?”
秦寶珠強忍焦慮與擔心,極力平靜答道:“正是。不知大叔……”
那漢子見她神態行事不似普通七八歲的孩童,當她是窮人的孩子早當家懂事,便打斷道:“你家這宅子已經賣予我了,現在就快快搬走罷。方才她胡混之事我便不與你們計較了。”漢子指了指常喜兒。他本是興衝衝來收宅子的,孰料這宅子裏竟還有原住戶,口口聲聲說什麼娘不會賣掉宅子不理她們雲雲,事不關己,他無意糾纏,況且見常喜兒如此作為,怕旁生什麼枝節,便臨時起意立時要趕她們走。
秦寶珠臉色一白,雖知這陌生人不大可能平白無故來貪這宅子,但仍抱著一線希望問他:“不知這房契……”也不等她問完,那漢子就從懷裏掏出一紙房契在她麵前晃了晃,上麵還蓋著鮮紅的縣衙大印。秦寶珠無話可說,雖然不知羅氏怎麼弄到的房契,但她確實已經賣掉這宅子了。
“那是我們的宅子……”常喜兒哭得極為傷心,她雖然小,卻也知道失去這個宅子,日後她和秦寶珠就沒個去處了。
秦寶珠亦是內心惶然,於她而言,常家宅子並非僅是棲身之地。倘若她搬離此處,他日常順娘尋來,豈非錯過?她側頭看看常喜兒,見她已然六神無主,驚慌失措地倚在她身旁,秦寶珠便知此時再如何她自個兒也必須撐著。眼前那漢子似乎已經沒了耐性,收好房契就要離開。她緊緊咬住下唇,強令自己冷靜,朝對方懇求道:“這位大叔,既然宅子已經屬於您,請問您是否能讓我們稍事收拾一下?您看我們就兩個孩子,生活艱難不易……”
那漢子許是看她們可憐,倒也是好說的,直接揮揮手道:“宅子裏的東西你們拿去便是,都是些破爛,我也用不著。”
秦寶珠千恩萬謝,又去央了皮嬸子想暫時把家私寄放在她家。皮嬸子不大喜歡羅氏,但平素對秦寶珠和常喜兒頗為照顧,自然是應了,還叫了兒子和皮日蘭一塊兒來幫忙搬東西。常喜兒見秦寶珠有條不紊地安排著,心中大定,自然也止住了哭泣,乖乖回去收拾東西。
秦寶珠把僅有的幾件衣服和那個陶罐子打包好,拎去皮嬸子家放好,便又折回去般蒸籠等物。那是她如今吃飯的家夥,別的都可以不要,這些卻是不能丟的。才走到常家門口,忽見狄六爺帶著一群人撞將過來。她吃了一驚,還來不及反應,便被狄六爺一把提起,耳邊傳來他粗聲粗氣的聲音:“你倒是個沒運的,要怪就怪你那舅娘,居然敢跑,爺隻好抓你去抵債了!”
秦寶珠此時真是對羅氏恨得咬牙切齒了,不但把個常家搞得家無寧日,竟還把她與常喜兒拖了進去!她使勁掙紮,可狄六爺的大手猶如鐵鉗般把她緊緊製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