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觀鬥詩佳人笑才子(1 / 3)

玄月觀依山而建,在響爾山的半山腰處,亭台樓閣錯落有致,風景十分優美。特別是觀內還廣植花草樹木,一年四季鮮花不斷,甚是賞心悅目,總引得京城中人於花期時頻頻流連於此,因此也更讓京中的書生才子趨之若鶩,不時聚在一起賞景、聽樂、吟詩、作對,好不風雅。

秦寶珠一行人乘著牛車到玄月觀時,時候已經不早,許多趁著天氣晴和踏青郊遊的公子千金早在玄月觀裏外尋了景色優美處,掛起帷帳,擺起絲竹賞起景來。好生生一個清修肅穆之地,此刻反而更像是遊樂之所。

秦寶珠與豆沙身上的衣裳都有血,不便招搖過市,便先遣了尚算衣冠整潔的蓮蓉進觀裏討了個廂房,借了幾套衣裳,她才迅速地進去廂房換衣。道觀裏隻有道袍,秦寶珠換好後順勢取了逍遙巾綁好發髻。她看看自個一身的打扮,跟那晚在妙一宮裏居然差不多,活脫脫一個小坤道的模樣,不禁莞爾。而常喜兒、豆沙及蓮蓉三人也都換上了道袍後,與秦寶珠一起去了前殿拜了三清,又為殷氏請了一盞長明燈在觀裏供奉著,添上香火錢,左右無事,便在觀裏閑逛起來。

玄月觀裏也有不少善信居士或賞景或燒香,但比之一牆之隔的觀外諸人的肆意遊樂,則收斂得多,是以觀裏更加清淨些。不知不覺,四人走到了觀門後,那裏地勢不平,但有數株梨花開得正好,冰肌玉骨的花朵層層疊疊,爭芳吐豔,遠看好似落了一樹樹的皚皚白雪。偶爾山風吹來,潔白的花瓣簌簌紛飛,端的清麗非凡。這樣的好景致賞玩的人也多,但遊客們都已經先來過了,這兒地勢又不好,無法鋪席宴樂,是以一個個賞玩後都到前頭地勢平緩之處去了,此刻隻有遠處隱隱傳來的絲竹樂聲,人跡稀少,梨樹四周反而十分清靜。

秦寶珠站了一陣,隻覺詩興大發,但她於詩詞這些,雖跟著戴夫子學了數月,卻是不擅長,更何況禁足了兩三個月,更是將如何作詩忘個精光。沒來由地,倒想起《紅樓夢》裏那首《葬花吟》:花謝花飛花滿天,紅消香斷有誰憐?遊絲軟係飄春榭,落絮輕沾撲繡簾……詩是好詩,可那其中濃烈的憂傷之情,卻不符合她此時的心境。拍拍自己的臉頰,暗自失笑自個怎麼胡思亂想。一抬頭,看見常喜兒她們三人正繞著梨樹追逐,不禁也被感染,揚起明媚的笑容。

這時,從玄月觀後門魚貫而出一群衣飾鮮亮的少年公子哥兒,常喜兒她們臉一紅,慌忙湊到秦寶珠身邊,不敢再追逐打鬧。“寶姐姐,這麼多男子,我們快走吧!”常喜兒在她耳邊低聲道。秦寶珠點點頭,她們並沒有戴帷帽或以罩衣遮麵,即使此時一身坤道的打扮,但與這麼多男子同在一處,以良家女子而言,實在太過孟浪。但她沒動,隻微微低下頭,還要等那些公子從門口盡數出來,她們才好回到觀裏。隻是不知是否她的錯覺,當那群人經過時,好像有個人在她身邊微微頓了一下。待她抬起頭看去時,隻見一片背影,陌生得很。

“姐兒,他們過去了。”豆沙輕聲提醒說。

秦寶珠應了聲,施施然朝玄月觀後門走去。還沒走幾步,就聽到那群公子裏有人提議:“此處梨花甚美,不若咱們作詩吟誦,如何?”隨之又有幾人附和。秦寶珠還是第一次看到這樣眾人齊作詩的情形,不由也好奇地放慢腳步,聽他們能作出個什麼好詩詞來——她不擅作詩,但經過上一輩子古詩詞的熏陶,又跟著戴夫子學習了數月,鑒賞個好壞倒是可以的。

駐足回頭,猛然撞進一雙幽深如寒潭的黑眸,她略一驚,下意識朝那人看去,隻見一長身玉立的玄色衣袍少年,十五六歲的模樣。可是令她驚訝的是,這少年竟有些麵善,可想來想去卻不知自己何時見過。他的一頭烏發整整齊齊束在白玉冠裏,劍眉朗目,膚白如玉,散發出一種與生俱來的貴氣,讓人無法忽視。但與身旁一眾公子儒生的溫潤如玉不同的是,他的神色太過冷峻,使人不自覺地就心生害怕而退避三舍。別人都笑語晏晏,他卻兀自立在那梨花樹下,冷眼旁觀,並未多與人說上兩句。當山風來時,他身上寬大的黑色袍袖在飄飛的梨花瓣中獵獵鼓起,恍若天外神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