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李維寅沒有時間猶豫了。
他擼起袖子,想了想,又把手上的麻布手套摘了下來,深吸了一口氣,閉起眼睛,把手紮進了水槽裏。
水槽很深,沒至肘部,由於距離上次加熱不過一個多時,仍然保持著四五十攝氏度的高溫。李維寅感覺自己像是泡了一個有些燙人的熱水澡,手臂上的毛孔一個個受熱張開,觸覺變得更加敏銳,更加清晰地感受到那渾濁的水質裏仿佛正有無數密密麻麻的東西微微觸碰著自己的肌膚。
那些都是已經死掉了的蛆。
李維寅沒能忍住,渾身顫栗了一下,激出一身的雞皮疙瘩,一股子強烈的嘔吐欲望從腹腔裏炸開。
他強行忍住嘔吐欲,忍住將手從這髒水裏抽出,尖聲驚叫的欲望,慢慢地在水裏劃動著手臂,一點一點地摸索著。
他的指尖已經觸到底部的加熱板,黏膩得像是糊上了幾十層青苔,他甚至感覺到有什麼東西嵌進指甲縫裏。李維寅強迫自己不再胡思亂想,專心致誌地在水裏搜了一遍又一遍。
緊閉的窗外偶爾傳來跑步聲和吆喝聲,不時有電筒穿過窗戶,到處遊弋,仿佛學校的安保人員下一刻就要破窗而入。
李維寅緊咬著牙關,終於在三四分鍾後,在水槽底部摸到了觸感怪異的物什,他猛然探手一抓,將其撈了出來,甩到地上,旋即整個人跪倒在地,拚命地幹嘔起來。
不知為何,這種感覺遠比泡在糞池裏令他毛骨悚然。
竟然能夠想到把信件裝在塑封袋丟進這種地方,藍思琳絕對是徹頭徹尾的惡魔。
李維寅狼狽地從地上站起來,摸索著拿到那張紙片,轉身匆匆地往窗邊走,也顧不得手上的肮髒,直接撕開了塑封袋,取出信件,借著樓下忽閃忽閃的光線努力地辨認著信上的字跡。
當看完第一行字的時候,李維寅的臉色瞬間變得青白。
“當你看到這行字的時候,作弊者已經輸掉了第二回合……”
這是一封內容幾乎與樊磊藏著的那封完全一致的信件。
這也就意味著,佟向東並不是背叛者。
但李維寅別無他法。
他早已在第一次的失利中知悉了藍思琳真正的布局:他給所有的嫌疑人都下了套,用同樣的方式與他們做了交易,讓這些嫌疑人們各自為他藏下一封給自己的信。
而自己原本要做的,就是如同掃雷一般,心翼翼地通過偵查來甄選出真正的“背叛者”,也隻有“背叛者”手中的那封信,存在著通往第三個謎的鑰匙。
而一旦李維寅選擇了“跳關”,他就會踩到地雷。
他已經為此付出了極其嚴峻的代價。
此時此時的作為也是無奈之舉。
因為他已經在全校範圍被通緝搜查,這種情況下,就算對哪些嫌疑人更有把握一些,他也無法在混亂的局勢中準確地找到自己想要找到的人,他能做的,隻有拚一拚運氣,找到其中一個嫌疑人,然後背水一戰,殊死一搏。
賭自己隨機遇到的那個嫌疑人是背叛者。
但他賭輸了。一著棋錯,全盤皆輸。
佟向東,並不是背叛者。
他已經沒有機會再繼續尋找下一個嫌疑人了。他現在能做的,隻有在亢龍書院裏想辦法藏匿,想辦法逃脫,疲於奔命。
絕望之情油然而生。
宛如墜入穀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