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爺,該準備出發了。老爺可都已經在外頭等你了。”一仆人在秋曦明的屋子外叩門道。“知道了,我立即就來。”秋曦明向門外說到,語氣卻極為緩慢,尤似提不起勁來。自從前幾日與父親在廳中談論後,秋曦明就再也沒出過家門半步,一直關在房中溫習父親所要求學之經典,寂悶時偶爾出院外放鬆片刻,大部分時間更是閉門苦讀,甚為無趣。有時,窗邊飛來一隻鳥兒,他便呆望著,眼神中充滿著癡羨卻又無可奈何,直到鳥兒向高翱翔飛去。他想提起床頭那把劍卻又不敢提起,無數次幻想仗劍天涯,可愈想愈覺自己的渺小。四書五經中的文字化為一條條鎖鏈,綁縛著自己,仍要親手將自己越捆越緊。想到這裏,秋曦明雙拳緊握,憤懣之情不能自己,正要重重向桌幾捶去,隻聽咚咚重響,門外響起一中年男子的聲音,道:“明兒,趕緊著呢!文士會馬上就要開始了。我們可別遲到了。”原是秋老爺在外等候多時見兒子還未出門,等候不及,竟親自來催。秋曦明趕緊平捋衣袖,整理冠飾,出房與父親同去文士會。
文士會設在風月樓,離秋府隻有半柱香的腳程,那日,江南少年文士均會到此,論儒談文,朝廷亦會派大學士前來對這批青年才俊進行考察,如若能等到大學士的青睞,那在官場上可謂是可以平步青雲了。但凡是江南的讀書人,在這一日均會到此,以期能博得大學士的青睞,保人生無憂了。
秋曦明雙腳剛邁下馬車,隨即被風月樓這塊用黃金鑄成的金字招牌閃的睜不開眼,心道:“小小的酒樓,竟有如此奢靡的招牌。”站在門口一迎賓的店小二立即奪步搶上,對秋曦明父子笑臉相迎,卻又不引領半步。秋曦明正要疑惑發問間,隻見父親從袖中取出一錠細銀,還未開口說話,立時被店小二奪至手中,眼睛已笑得成了一道彎,道“請,兩位老爺,裏邊請。”當即迎領父子倆進入了酒樓。秋曦明這時才恍然大悟,心中卻不由得感到惡心。
酒樓大廳中一案一席排列得甚是規整,店小二快步將秋家父子二人領至廳居中的位子後便急不可耐再向大門處走去。秋曦明嘖得一聲,再也不向大門處看去。桌上放著一壺茶水和一盆瓜果,秋曦明便自己倒了杯茶,兀自開始喝了起來。
“聽說今年朝廷派來的大學士還是去年的趙大人。”
“是嗎?聽說凡是向他府上送過禮的人可都被他舉薦給了朝廷啊!”
“可不是嗎!向我們這種窮書生除了靠拚命讀書以期高中功名,像這種文士會,就不是我們該來的地方。”
“來都來了,咱們就當來碰個運氣呀!”
秋曦明向後瞧去,隻見在座席的最末位有兩個秀才服飾的人就這樣你一言我一語的談論著。那兩秀才見有人正在看他們也就止言危坐了。忽然間傳來一陣雄豪的笑聲,秋曦明循聲望去,見左首坐著一位老者,約莫五十多歲,看來甚是可親,卻又不失威嚴,隻聽他道:“好一個少年文士會啊!果然臭不可及!哈哈哈哈哈哈哈!”說得甚是大聲,廳中眾人都循聲而望,有人甚至眼神中充滿著怒氣。有人大聲叫到:“既然閣下說文士會臭不可及,那為何還要來?”老者笑嘻嘻地道:“老夫就是來看看是哪些臭人生的臭小子來接替他老子的位子成為新的臭人。”與其中充滿了譏笑之意。有幾個華服少年按耐不住怒火,想要衝上去教訓那老者,顯是些紈絝子弟。這時秋老爺道:“老先生何出此言?這批青年才俊中定有真材實料之人,先生又何必出言傷人呢?”那老者側過身來,睥睨了一眼秋老爺,轉頭笑道:“真材實料?這裏有幾人不是按朝廷的標準學儒的?就算真有真材實料現在也想必成了酸儒迂腐之士罷!”秋老爺愈覺這老者愈氣憤,但仍強忍怒火說道:“老先生即說這祖宗傳下來的東西是迂腐之物,那請問老先生有何高見?”老者頭也不回地說道:“五石之瓠,以為大樽,而浮於江湖;垂天大樹,廣茂於野,則逍遙乎寢臥其下。老夫也不是說祖宗所傳之物不好,而是你們這群人所學不得其法。”秋老爺有道:“照先生所說,那該如何得其法呢?”老者道:“不拘於其形,不困於其語,方能得其道。”正當秋老爺想要繼續發問時,從大門處走進一位身穿官服,肚肥體胖的官員,後麵跟著些許侍衛,走起路來的模樣甚是囂張可笑,徑直一人走上了廳中央最大的台子,坐了下來,道:“本官此次來奉聖命,前來挑選有才後生,如朝以輔佐聖上,為國出力。本官也不多說了,在座各位該說說,早說完本官也可早日回朝秉明聖上。我宣布,少年文士會現在開始。”話語未畢,廳上便仿佛炸開了鍋,議政論道,甚為嘈雜,每人都期望自己的言語能被朝廷派來的大學士聽到,以期能如朝為官。然而大學士卻不以為然,竟一人在台上喝起了茶,磕起了瓜子,仿佛周圍一切於自己無關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