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灰說:“我略懂些金點相術的皮毛,無非是家傳師學所得,可談不上精通,因為我總以為運勢微妙,難以琢磨,常人豈能參悟?不論是言福還是言禍,都不能盡信。但是聽說這類認定相貌可以左右吉凶禍福的觀點,卻由來已久,在許多古代宗教裏都或多或少的存在。不過各地風物不同,至於占婆王朝以人相貌區分尊卑等級的詭異觀念,是基於什麼背景所產生的,它與起源於中國的古相術又有什麼區別,我就不得而知了。我隻能以我所了解的金點相術,觀取占婆王的形貌特征。我看這阿奴迦耶王麵相生得確實奇怪,有皮相沒骨相,在古時卻被視為天人,這是因為什麼緣故?大概以當時的觀念來看,凡人長了神佛般的容貌,那就是距離天國最近的人了。相信宿命論的人大都認為,隻要生而為人,就如撞在蜘蛛網裏的飛蟲,到死也掙脫不開命運之網的束縛,而命運最直接的反應就是在人臉的五官氣色上,依照古相術來講,口可容拳、額能走馬、唇厚似墜、目如魚龍,凡有此類氣質神采,都是了不得的相貌。不過千人有千般形貌,萬人有萬張臉孔,卻從沒有人能將這些特征集於同一張臉上,因為那是十全之相,普通人不可能存在這麼強的運勢。然而占婆王的臉確實生具如此異相,難道其中果真隱藏著一種可以左右成敗,甚至掙脫‘蜘蛛網’的力量?”
司馬灰推測占婆王雖然死了近千年,屍骨朽爛已久,但這副麵孔卻在棺槨裏保存至今,“綠色墳墓”拿走了屍體的臉,就相當於取走了占婆王的‘運氣’,因此它才膽敢以身犯險進入野人山大裂穀。
羅大舌頭在旁聽了一陣,認為這事遠沒有那麼複雜,他也從不信命,就對司馬灰說:“你那也是想得左了,運氣這東西拿得著嗎?是方的還是圓的?公的還是母的?多少錢一斤?誰見過呀?咱們為軍的人,腦袋掉了當球踢,能信這個?”
玉飛燕卻對司馬灰的話格外認同:“誰不相信運氣?世人燒香求菩薩、拜祖師、供宅仙、佩掛護身符,求的不都是運氣嗎?凡是要做簽子活,從來都是‘十分準備,九分應變,一分運氣’,倘若少了那一分運氣,不論你事先準備得如何充分,又有怎樣出眾的手段,到頭來終究難以成功,正所謂謀事在人,成事在天。”
司馬灰說:“你們的話都在理,畢竟運氣這種東西,太過虛無縹緲了,我相信它肯定是客觀存在,可也不能將希望全係於此。”
這時阿脆又對司馬灰說:“我聽當地人講過,在緬甸與柬埔寨邊界附近,常有些放蠱養鬼的邪術,是到深山裏挖掘屍骨罐,然後悄悄背回家中供養,以此轉運,喚作背鬼,所以那些運氣好的人身後都是有鬼跟著,想要什麼就來什麼,誰也動不了他……”
羅大舌頭抱怨道:“阿脆,我能容忍瘋子的上限是兩個,要是連你也相信這一套,我可真就沒指望了。”
司馬灰讓羅大舌頭先沉住氣,比起視覺無法穿透的黑暗,心理上存在的盲區更為可怕,如果不設法找出答案,即便四周一片通明,也難以逃出被重重迷霧所包圍的野人山大裂穀。
羅大舌頭說:“反正這睜眼瞎的滋味不好受,那盞宿營燈還修得好嗎?要是沒戲了,咱們趁早再想別的招……”他說著話,就摸出了Lin手榴彈,想利用其中的燃燒劑取亮,但忙亂中卻失手掉落在了地上,眼前又黑漆漆的什麼也看不到,隻得伸手在身前摸索,誰知剛把手探出去,就觸到冷冰冰一片皮肉,再仔細一摸那輪廓和形狀,有鼻子有眼還有嘴,卻沒有半分氣息出入,分明是個死人的腦袋。
羅大舌頭暗覺奇怪,宿營燈熄滅之際,眾人就背靠牆壁停在原地沒動,當時怎麼沒發現附近有具屍體?即使“綠色墳墓”罩著從占婆王屍身上剝掉的臉,口鼻中也應該透出些氣息來才對,可從指尖傳來的觸覺陰森沉寂,感受不到半點氣息,說明那張“臉”後的腦袋裏根本沒有生命存在。羅大舌頭想到這才反應過來,嚇得他急忙縮手,立刻端起了抱在懷裏的大口徑獵象槍,慌裏慌張地去摟扳機。
此刻阿脆也已將宿營燈重新裝配完畢,她輕輕一推開關,燈體內的發光二級管隨即閃了一下,眾人借著微弱朦朧的光亮,發現身前顯露出一個黑乎乎的影子,它半仰著頭,四肢著地,僵硬的麵容輪廓十分詭異,白森森的臉皮上神情陰慘,與占婆王留在壁畫中的繪像別無二至,腦顱側麵還有個被子彈貫穿的窟窿,正是那個冒充美軍失蹤人員的“綠色墳墓”。
司馬灰見宿營燈使悄然接近的“綠色墳墓”暴露在了麵前,彈孔中淌出的腦漿痕跡都清晰可辨,心中也是吃驚不小,猛然間想起阿脆剛才所說的“背鬼”之事,不由自主地閃過一個念頭:“頭乃四維八脈之主,鳥無頭不飛,人無頭不走,即便綠色墳墓曾經是個活人,腦袋被子彈射穿也必死無疑,更不會再有任何思維意識,除非現在控製屍體行動的現象是……借屍回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