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寂默然,鹿野與佟功亦一語不發,這須臾間,四個人的四顆心已然緊緊契合,哪怕這四
顆心曾經偏失過,曾經汙染過,卻依舊是血淋淋的啊。
山崗下麵,數十人已將四周團團圍住,他們果然是玉龍會的追兵,因為人群中出現了丁複
光、出現了秋水寒,也出現了鬼使司馬長山;而那獨自挺立人群之前,身形偉岸,寬紫臉
膛,領下蓄有大把如戟濃須的人,則不用猜也知道,必是傳說中的玉龍會大當家生死鐵判
尉天宇無疑!
崗頂上,聶飛微微點頭:“兄弟們,我們可夠被人高抬了,連玉龍會的舵把子尉天宇也親
自到場啦。”
一傍的鹿野哼了哼:“這老小子一副賣像倒還挺人模人樣。”
佟功卻低聲道:“看看秋水寒那副德性吧,還真他娘像死了親夫!”
聶飛的視線,這時已與下麵那濃須人對上,好一陣子,兩人具皆無言無語。
排成包圍形勢的幾十名玉龍會所屬,也個個屏息噤聲,冷凜肅立,在這種如同僵凝的
氣氛中,令人越覺有股子難以喘籲的窒壓。
於是,濃須人聲調沈渾的發話道:“我是尉天宇。”
高處的聶飛點點頭:“知道是你,尉天宇,我是聶飛。”
仰視著聶飛,尉天宇道:“聶飛,現在你有個什麼打算?”
聶飛一笑:“你認為呢?”
手捋濃須,尉天宇道:“如果我是你,我便明白大勢已去,毒十堂已走到窮途末路了。”
聶飛靜靜的道:“在這種情形下,尉天宇,你有什麼建議?”
尉天宇嗬嗬笑道:“設若是我,有兩種選擇,一是棄械伏降,俯首就擒,二是聚以殘力,
做困獸之鬥,這兩種施為,各有利弊,如選第一項,自則顏麵盡失,風骨無存,且日後境
況多舛多難不在話下,好處是或可苟活於世;假如選第二項呢,隻便便是血染黃沙,灰飛
煙滅,然而一世英名乃可長在。”
聶飛徐徐的道:“很好,尉天宇,若你我易地相處,你選哪一項施為?”
略一遲疑,尉天宇坦白的道:“我當然會選擇第二項。”
聶飛笑了:“尉於宇,你已經知道答案了。”笑容瞬即消失,他又接著道:“說實話,在
經過那麼多次的血戰,累積了那麼多次的深仇大恨之後,毒十堂更已失去原先可以利用的
價值,尉天宇,你豈會容忍我們活存?再說,我們亦不能容忍你所規範的活存方式,我們是
人,江湖中人,武林中人,我們當以我們認同的原則生死於世,斷不低頭!”
尉天宇大聲道:“聶飛,你們僅僅剩下四個人,你以為,你們當前還有多少希望?”
聶飛形容凜烈:“生命的價值不止存在於否,乃在於它是否有過光輝?有過來這人間一趟
的意義!”
尉天宇沉思片刻,道:“聶飛,雖然我對你們毒十堂的驕狂與桀傲深惡痛絕,雖然我不能
忘懷你們加諸於玉龍會的钜大傷害,但我卻不得不欽佩你們的風骨和強悍,所以,我勸你
做第一項選擇!”
靜默良久,聶飛道:“通常,這種情形之下的存活都是有條件的。”
尉天宇亦答得直率:“自然不能沒有條件。”
聶飛道:“我們不會接受任何有條件的存活。”
尉天宇有了怒氣:“不要偏執太甚,聶飛,你不妨想想,此乃生死交關的事,何況尚不止
你一個人的性命,另還牽扯你三個兄弟的命!”
在聶飛身邊的鹿野低呸一聲,恨恨的道:“這老小子竟想分化我們。”
佟功用力抹一把臉,道:“門縫裏看人,把人看扁了不是?我們若待裝孬扮熊,早不是眼
下這付光景了,他娘的,毒十堂就沒有一個貧生怕死之輩!”
看了屈寂一眼,聶飛道:“老麼,決心如舊?”
屈寂點頭:“決心如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