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堂內出來後,範方範貴告退,蕭一劉秀與範韜一道回到所處梅園的鬆濤樓,回來路上,族中子弟及莊內各處司職人等往來漸多,四海商行那邊已是閉門謝客,辛勞了一天的範家子弟們有的結三伴五的在定陶城各處酒樓飲酒作樂,有的心係妻兒的早早回到山莊旁的家中團聚。
原來已有妻室的子弟因覺得住在莊內多有不便,大多都會搬出來,住在山莊周圍不遠的地方,範家都會為他們置辦房產,因此山莊周圍多是自家子弟所居住的閭裏人家,一到傍晚掌燈時分,四周升起的炊煙燈火好似點點星光,把五湖山莊如眾星拱月般圍在中間,如夢似幻。
一路上遇到的回莊子弟都會親切的叫聲三爺問好,幾人在路旁點起的風燈映照下,不多時便回到鬆濤樓,東樓的侍女和老媽子見到三爺回來,便著手準備晚膳,範韜則去往樓上換裝。
蕭一與劉秀在鬆濤樓閑步四望,見這範家三爺所居之地相比淩雲閣的布置,更加的簡單樸素,然則雖是簡單,但室內陳設之物無不體現出主人氣度高雅,獨具匠心的格調,四周壁上有幾幅戰國字畫,廳室正上方懸有一把青銅寶劍,鏽跡斑斑,年代久遠。就在兩人正在饒有興致的欣賞一個先秦銅鏡時,範韜已換上一身便服,親切的招呼兩人坐往偏廳,偏廳裏早預備了酒水並一桌菜肴,範韜揮退旁人,隻餘他們三個自斟自飲,範韜一邊淺嚐即止,一邊詢問兩人幽蘭穀中的歲月及鍾文進一家的尋常生活,閑聊間,範韜不覺又是熱淚滿盈,端起酒杯起身來至離桌不遠的窗欞處,遙望初升的明月朗聲道:
天地無常兮,英魂已遠
念君高風兮,濁世不群
滄然淚下兮,梗梗難言
杯酒相送兮,與君訣別
言畢,將酒灑向窗外,這才回轉歸坐,蕭一劉秀兩人見範韜此時已是酒不醉人人自醉,皆忍著沒有落淚,怕又添範韜哀愁,待到範韜伏案而睡後,兩人一起攙扶著將他送往臥室,平常服侍範韜的俏婢接過手,將範韜脫衣去鞋,伺候上榻後,這才回到隔壁的淩雲閣。
一進門,小昭小昑早侯在廳室內,見到二人回來,都是一臉的歡欣愉悅,因知他們與三爺一處吃過晚膳,小昭便拿過早已準備好的香茗送到兩人手中,小昑則問長問短,言語無忌,倒讓兩人一下便忘卻方才的愁思,不時打趣小昑,惹得小昭掩口笑個不停。
倏忽間又過去幾個時辰,到了快要入寢時候,小昭小昑引著他們二人進入樓上臥室,依著他們的意思,不去理會他們,自行回房休息,因閣樓內又住入新主,小昭小昑便不在回東樓,直接在偏室裏睡覺。
蕭一與劉秀坐在較大的一個臥室裏的窗台邊翹著腿一同看著窗外景色,此時窗外月明風靜,夜色如練,室內的燭台上的燭光無風自動,疏影搖紅,良辰美景如斯,蕭一忽然道:“不知怎的,我有點想英男姐了。”
劉秀微微一笑:“我也是,隻是沒說出來,還有丁浪朱明那幾個臭小子。”
兩人知道是被範韜勾起愁思,遂有此想,一時默然無聲。
半晌,蕭一才道:“哎,想不到三叔如此的重情重義,他也隻有在我們跟前才能這樣暢所欲為的臨風灑淚,在族人麵前,他怎都要顧忌自己範家領袖的身份,不會流露出兒女情長的一麵。”
劉秀點點頭沒有接話,心中回想這數月的際遇,感歎道:“前幾天我們還在風餐露宿,不想今日住進這般氣派的樓閣裏,生命就像一個接一個的夢境,一會兒噩夢連連,一會兒美夢如斯,我有點搞不清楚何為真實,何為虛幻,就像現在這動人的月夜,明明這般真實的橫陳在眼前,我卻覺得好似夢境。”
“我也有這種感覺。”蕭一說道:“你是否覺得我們不應困在這裏呢?”
劉秀眼睛一亮:“對,這正是我覺得不真實的來源,我們不屬於這裏,所以才會感覺有點格格不入。”
“那我們等後日擊退巨野幫後便辭別三叔,回南陽去。”蕭一說完又歎道:“隻是三叔如此厚待我們兄弟,我們怎好意思開口。”
劉秀道:“你忘了三叔說到話了?男人如石中玉、砂中金,磨礪後方見真性,到時我們就這樣和他說吧。”
“哈哈,對,以彼之矛,攻彼之盾,以彼之道,還施彼身,就這樣說。”蕭一說完又想到什麼,問道:“小三,你說後日如果餘無懼失敗被擒,我們是否得告訴三叔,讓我們能手刃此仇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