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白溪微漾 泥陷佳人(1)(1 / 1)

轉眼便是十五上元節,這一天在別人而言是團圓,與我而言,注定不是個喜慶日子。它承載著了太多生死別離,高興不起來,有的唯有懼怕了。可終究不得不麵對,因為黃泉下還有至親的人牽動這我去祭奠,這是什麼也不能阻止的了得。

早起,便托人給蘇玉捎了份紙信,說明今日是亡父祭日的緣由,要去青寒山上的寒山寺拜祭,擺脫他不要來雅苑找我。派去捎信的人回來說,蘇公子沒有異議,讓姑娘放心去。

賞了那跑腿的小廝二兩銀子,順便拖他備置了些酒肉吃食。

爹爹的墓其實不在寒山寺,而是青寒山腳下白溪河畔。當年爹爹的屍首掛與城門七日之後,便扔到了城北的亂葬崗裏,我和西瀾在死人堆裏鑽了整整一夜才將爹爹的屍首從小山一樣腐爛的人骨裏拉出來,用白淨的布裹著將其火化,原本想把爹爹的骨灰安置在寒山寺上,可方丈得知瓷壇中竟是賣國的罪臣藍滄時,便連連擺頭。無論我怎麼央求,也感化不要慈悲為懷的佛僧。

無奈之下,抱著瓷壇往山下走,路過白溪河時,被那波光粼粼泛著白霧的河水吸引過去,本想借一口河水解解渴,卻不想天邊晨曦乍現,隻那麼一瞬初陽破曉便染橙了半邊河水。

我實在太累,停在河邊再也走不動,耳邊是一聲悠長的鍾聲從不遠出的寒山寺飄來,纏綿的餘音穿透了整個山穀。恍然背後聽的一聲“阿彌陀佛……”

我回頭,眩白的晨曦盡頭站了一位袈裟佛僧,正是我苦口婆心也未能感化的方丈。

方丈很老了,眉毛胡須白的都連成一根,慈眉善目地笑了一笑,頓了頓,神色安詳,繼續道,“施主,這白溪河同藍相有緣,既然他不能尋得一處安息之土,不若這流淌聖潔的河水洗去他身前的汙垢,來世許能求的一安!”說完雙手合實,“阿彌陀佛,我佛慈悲!”便沿著山道走遠了。

之後我便聽了這和尚的緣分之說,將爹爹的骨灰拋向了著白霧靄靄的白溪河,祈求來世一安。

因為是爹爹忌日,我理所應當的穿了件素白十分的衣衫,頭發簡單一挽,金釵花簪一並收於匣內,白衣墨發這四個字此時用來可謂最恰當不過,若是在額頭處係上一根白紗,儼然就是一套喪服。可自己並未察覺,隻是心境使然,沒有心思去看黑白以外的任何色彩罷了。

等我走上街頭,才曉得,自己這樣一身打扮,是多麼的招搖多麼的格格不入。

正所謂十五鬧元宵,大街上無不是紅燈彩旗高掛,紅男綠女,翩翩公子粉色佳人還沒入夜就已經熱鬧十分了。人群中陡然出現我這樣一身光潔素衣的人,與這樣的氣氛著實不搭調,很有些另類。

用一個最通俗的比喻,就好比是你今天一身大紅喜服精心裝扮著去嫁人,結果花轎行至一半遇上送喪的人,碰上這樣尷尬境況,就是再樂觀的人也會胡思亂想,覺著是不是這嫁娶的日子選的不好,或者疑惑自己是不是嫁錯了人不久會當寡婦之類地雲雲。總之或多或少都會想到一些不很吉利的念頭,或多或少會幹擾些原本歡喜的心情。

對於沿途向我拋來的異樣目光,我很是抱歉,於是問西瀾,“除了這條大道可以通往青寒山之外,還有沒有別的什麼小路可走?”

西瀾想了一想,“旱路我就曉得這麼一條……”,忽然靈光一閃,補充道,“不過前麵岔道口右轉有個河口,不如我們坐船去吧,興許可以劃到白溪河!”

……

我白她一眼,頂著四麵撲來的目光,強裝若無其事,繼續往前走。

迎麵一輛四角高簷馬車踏著緩步正對著我駛來。這馬車十分眼熟,仔細一想,分辨出正是前幾日刮破蘇玉衣裳的那輛!

彼時,心中懊惱,後悔為什麼方才不采納西瀾走水路的意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