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說著話,丫鬟們捧來了冰鎮的銀耳雪梨甜湯,誰知那丫鬟不知怎的腳下絆了一下,驚叫一聲一下子朝這邊撲了過來,托盤中的碗盞清脆落地,甄鈺首當其中,避不及避,低呼一聲身子輕側,仍是潑了一裙子的湯湯水水,將那繡著折枝芙蓉花的雲香紗褙子浸染了一大片,一滴一滴的往地上滴著湯水。
那丫鬟頓時黃了臉,張慌著雙手呆在了當地,被溫翠楹一喝,方“撲通”一下跪在地上,嘴唇哆嗦了半響方哭著磕頭告饒。
這麼大動靜早將眾人的目光都吸引了過來,溫翠楨素來是個脾氣火辣的,見了甄鈺提著裙子的狼狽樣,不由怒火中燒,怪那丫鬟失了自家臉麵,當即俏臉一沉指著厲聲喝道:“一點子小事也辦不好,府裏頭養著你們何用?來人,拖下去給我掌嘴!回頭告訴管事媽媽一聲,重重的罰!”
那丫頭本就瑟瑟發抖慘白著臉色,聽了溫翠楨這番話更是抖得篩糠一般,哭得滿臉是淚隻管嚷著“三姑娘饒命!”
“好了,還不快下去,怎的連規矩也不懂了?今兒是什麼日子,不許再哭!”溫翠楹早在甄鈺旁邊柔聲抱歉,替她整理裙子,聽見這丫頭被三妹妹嚇得越發哭起來不由沉聲低喝。
這等大喜的日子裏,府裏頭最忌諱的就是不吉之事,她這麼一哭,正是犯了大忌。
那丫頭此時也回過神來了,硬生生咬著唇止住了哭聲,忍著淚縮肩拱背的被人帶下去了。秋心見她走起路來一瘸一拐的腳上仿佛不受力,目光不由得閃了閃。
“甄妹妹,真是不好意思!”溫翠楹十分尷尬瞧了瞧甄鈺那濕了一片的羅裙,臉上微微有些發紅。
“沒有什麼的,我叫丫鬟把衣包取來換下便是了!”甄鈺笑了笑。剛才大夥兒都擠在一處逗引那池中嬉戲的水禽,推推搡搡之間不留神撞著了也是尋常。
甄鈺說著望了秋心一眼,秋心屈膝道:“奴婢這就去拿衣包過來。還請溫姑娘給尋個地方便好。”
溫翠楹忙笑道:“倒是不用那麼麻煩!若是甄妹妹不嫌棄,我家三妹妹那裏就有合身的新衣裳,也是這次為了祖父壽辰才添置的,不如甄妹妹且就換了吧?”溫翠楹滿臉的祈求和渴盼,甄鈺若是遣人去甄夫人那邊著人尋衣包,眾夫人們知道了豈有不問的,雖是小事,可終究顯出溫府的安排不周來。
溫翠楨也忙笑道:“我姐姐說的是,甄姐姐,咱們身量差不多,我那一套新做的紅縷金撒花緞麵上襦、粉色撒花百褶裙正合今日穿,我這就叫人去取了過來!”
甄鈺想了想,點頭笑道:“如此也好!那就勞煩”正所謂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溫翠楹姐妹聽見她答應了,便忙吩咐丫頭飛跑去取,這邊溫翠楨依然招呼著眾姑娘們玩耍,溫翠楹便帶著甄鈺主仆往東北邊的金香樓去等著。
“那邊也是收拾得幹幹淨淨的,正好咱們在裏頭歇一歇。”溫翠楹扶著貼身丫鬟湘兒的手,笑著讓甄鈺。
甄鈺笑著帶著秋心同她去了。
樓前廊下坐著兩位照看看守屋子的媳婦子,見了她們忙起身見禮。溫翠楹擺擺手命她們退下。
一時進了金香樓,果然收拾得十分幹淨整潔,想必也是為了這次壽宴特意收拾出來的。多寶格和長案上擺放了不少的金銀玉器皿擺設和鮮花盆景瓶花,案上的香爐中還點著香,嫋嫋的輕煙中,不時傳來細細的清香,沁人肺腑。
湘兒服侍了她們坐下,便笑道:“姑娘和甄姑娘且坐著,奴婢去叫人沏一壺好茶來!”
“去吧!”溫翠楹笑著向她點點頭,向甄鈺安慰笑道:“我三妹妹的院子離這裏不遠,一會兒衣裳就取來了!”
甄鈺聽了忙笑著道了聲“無妨。”
溫翠楹見她的目光不時望向那副芭蕉紫薇圖下邊桌案上的琺琅鏨金三腳象足香爐,便笑道:“這是前些日子得的鬆枝吳藿香,這個天氣點著倒正好,不但不覺氣悶,且還有一股令人神清氣爽的清涼香味。”
甄鈺笑道:“府上真細致,預備得這樣齊全。”連這沒人的屋子裏,都燃上了這般名貴的香料,甄鈺說著,上前去瞧了瞧。
溫翠楹矜持的笑了笑,說道:“這些個下人們,也算是長進一回了。”其實她自己心裏也甚是意外,沒料到這屋裏連香都點上了。
外頭的陽光明晃晃的,投在地上的葉子影兒一圈一點,風一吹,也跟著輕輕的晃動,如水麵上跳動的銀點,讓人有些昏昏然起來。
總算是那去取衣裳的丫頭回來了,陪笑著上前交割清楚。秋心親自接了過來,溫翠楹便打發那丫鬟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