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過厚厚一摞現金和那張卡,李曉曼與阮天浩手挽著手下了樓。走到樓下,把鑰匙交給莫菲,夫妻倆驅車駛向李曉曼娘家。
到了李家,阮天浩並沒有等李父李母到家,他手頭還有些重要的事要去處理。家裏隻剩李曉曼一人後她痛哭起來,這時候的哭已沒有孩子的因素,她傷心他對她似乎越來越不上心了。一直哭,哭到肝腸寸斷,哭到李父李母進門,她仍不停地流眼淚。
李母扔下手中行李抱住李曉曼:“丫頭,別哭了,媽回來了。”
終於見到了親人,李曉曼哭聲更大:“媽,你們的手機怎麼打不通?”
李母眼角濕潤:“我們在香港,不會開通國際漫遊。曼曼,怎麼回事?怎麼會摔倒?”
李曉曼把洗澡時感覺氣悶著急出衛生間的細節很詳細地給李母轉述一遍,也把阮母當時所說的話及表情描述得異常清楚,說完後,開始批判阮家母子,批判完後問:“媽,難道我不該埋怨他媽嗎?”
李母盯著女兒的紅核桃眼:“嫁個農村孩子就是有這點煩心事。孝順有很多途徑,一定要接到自己身邊生活嗎?晚上我要和天浩談談。”
李曉曼聽得直點頭。
洗過手換過衣服的李父坐到母子倆對麵:“談也沒用。天浩那孩子決定的事很少有改變的。”
這是事實,李曉曼頓時哭喪了臉:“那可以晚幾年再來住啊。”
李父歎氣:“我們去過安徽。他那兩個哥意思多明白,老太太必須跟著天浩。天浩生意上可能頭腦清醒,可是家庭倫理上他很注重麵子。”
李母很心疼女兒:“照你說,沒別的辦法了。”
李曉曼也眼巴巴看著李父。
李父神情無奈:“有。接受現實。”
李曉曼當場發飆:“那不等於沒說嘛。”
李母雖然很不滿意李父的說辭,可也清楚李父沒有說錯,現實就是這樣,但是,心裏有口氣也是真的,因此,老人家恨恨地說:“那就讓曼曼回來住。”
李父苦笑:“那不是讓他們夫妻分居嘛。下一步怎麼辦?讓他們離婚?”
李母啞口無言。
李曉曼懵一會兒後說:“如果真到了那一天,離婚也是種選擇。”
李父李母對視一眼麵麵相覷。
莫菲終於約出了傅凱之。
兩人再次坐到了學校旁邊的那家烤肉店。
傅凱之始終沉默。
直到桌上的菜少了一半,莫菲才艱難地開了口:“凱之,我想盡早離開藍田。”
“你不必這麼做。如果我不刻意,我們根本沒什麼見麵機會。”
“我不想我老公誤會。”
傅凱之又沉默。
莫菲放下筷子:“請盡早確定接任人選。”
傅凱之終於抬起了頭:“你見過我媽媽?”
“嗯。”
“是那天說給你媽買東西的下午?”
莫菲點頭。
傅凱之臉上終於有了表情,他盯著莫菲:“莫莫,任何人都不能左右我的決定。包括我媽。五年前我們已經錯過,今天,我們要再錯過一次嗎?”
莫菲回避他的目光:“我們曾經轟轟烈烈地愛過,也曾刻骨銘心地思念過,實話說,直到今天我心底最隱秘的一角位置仍是你,可是,隨著時間推移,我發現我的內心發生了變化,我喜歡目前簡單平淡的生活,也希望自己過得舒適,這種舒適隻是心裏的一種感覺,跟物質無關。剛開始時我也許不那麼愛周傑瑞,可是,五年來,我慢慢習慣了周傑瑞的存在,我習慣一切順其自然的平淡日子,我喜歡這種淡淡的感情淡淡的生活。我不願意再作踐自己去愛得死去活來。也許,那一次戀愛已經用光了我所有的激情。”
傅凱之眉頭皺起:“你把愛稱為作踐?”
莫菲苦笑:“是的。一個想讓自己過得舒適的女人,達不到男人心目中好女人的要求,而敢於作踐自己的女人,才能讓男人過得精彩。我覺得,你更喜歡精彩的生活。”
“這隻是你自己的猜測。你怎麼知道我不喜歡平淡的生活?”
“凱之。我已經離不開周傑瑞了。”這話有誇張的成分,但是,莫菲隻能這麼說,她要徹底斬斷和他的關係。
“他真有這麼好?”
“不。他並不完美。他工作能力不強工資也不高,可是,從五年前開始,他已經調整了我的步調,在他寬厚的包容中我已經潛移默化地依賴上了他。婚姻內最可怕的不是不愛,是習慣。”
“莫莫,這是你的真心話?”
莫菲點頭。
傅凱之很絕望,卻又無可奈何:“你一定要離開藍田?一定要我沒有一丁點你的消息?”
莫菲心裏酸澀,傅凱之的反應超出了她的預料。
見她沉默,傅凱之灌下一口酒:“好。我同意。明天你就和我交接。”
莫菲經手的所有文件資料井井有條,交接過程很快。
抱著自己的私人物品,莫菲準備離開。
板台後的傅凱之說:“等一等。”
莫菲停步。
傅凱之快速拔了個電話:“拿過來。”
幾分鍾後財務部部長推門而入,把一份文件放在桌上後快速離去。
傅凱之拿起那份文件遞給莫菲。
莫菲接過後發現是一份高層離職保密協議。她大致看了遍內容,都是些範文條款,隻是最後一條她難以接受。協議上說,她五年內不能從事物流行業,為此公司將補償她四十萬八千元。
莫菲覺得補償金額太高:“凱之,金額太高了。”
“這是公司規定。”
“公司規定是高層十萬元。相關保密員工三萬元。”
“那是五年前的規定。從今天起藍田劃到建業旗下,相關規定按建業執行。”
“凱之,你這樣我很難做。”
“難做的是我。你不接這份補償金,難道想從事物流行業繼而挖走藍田客戶?”
“凱之……”
“我手頭還有其他事。你盡快去銀行查自己戶頭,如果補償金到賬及時給財務部部長回複。”
莫菲默站了會兒,見傅凱之壓根沒有再和她交談的意思,她隻好離開。步履和心情同樣十分沉重,莫菲清楚這筆錢將會是她的心理負擔。擔任總經理不過四個月,補償金額高達四十萬,況且,有生以來她第一次擁有這麼多銀子,這種感覺很奇怪,另外,最重要的一條是要怎麼跟周傑瑞解釋這件事。
回到娘家的李曉曼飲食趨於正常。隻是,她仍然有些神經質,對於父母刻意的開解她常常報以埋怨。她仍會瀏覽孕嬰網頁去看孕期知識,有時候會很專注地盯著自己的肚子發呆。
這情形看在李父李母眼裏,他們覺得問題有些嚴重。李母給阮天浩打電話,老太太很嚴厲地告訴他,他必須每晚都來陪李曉曼。
感受到嶽母的震怒,阮天浩每晚來李家報到。李父李母並不和他多說話,這是五年來第一次在李家受到冷遇。阮天浩開始思考,在李曉曼流產這件事上,他的態度真的錯了嗎?思前想後,他覺得沒什麼不妥,流產這件事本身怨不得任何人,因為誰也不希望失去這個孩子。流產之後母親每天都有煲湯為李曉曼滋補身子,母親並沒有怠慢妻子。
他認為,嶽母嶽父的氣憤僅僅是心疼妻子,應該沒有其他原因。
因此,阮天浩並沒有主動去和嶽父嶽母過多溝通。他仍像以前偶爾陪妻子回來過夜一樣,吃完飯後看看報紙,看完報紙就去休息。
對此,李母憋了滿滿一肚子氣。老太太覺得女婿沒把還在坐月子的女兒當回事,很自然的,老太太越來越不願意和女婿交談。
李曉曼仍沉溺於自己的情緒裏,發呆傷心難過。她絲毫沒有覺察到家裏氣氛已經十分微妙,基本上到了一觸即發的邊緣。
一直小心翼翼周旋於幾個人身邊的李父最終決定要和女婿談一談,老人家覺得嶽父嶽母與女婿一旦撕開臉麵,再想恢複到以前很難。就像愛情專家們形容愛情一樣,一旦有了裂痕即使補救也留下了疤。
於是,晚上等李母及女兒各自回房後,李父叫正在研究財經新聞的女婿進了書房。老人家開門見山:“天浩,我對你很失望。”
阮天浩微愣:“爸,怎麼了?”
“你沒有留意到曉曼情緒失常嗎?”
經李父一提點,阮天浩也覺得妻子有點不正常,嚴格來說,是過於安靜了。她不參與任何話題的議論交談,也不再和父母耍嘴皮子也不和他撒嬌耍賴,她時常發呆出神,妻子像是變了個人似的。
“我和你媽很擔心她。”李父說出了自己的擔憂,“擔心她的精神狀況出現問題。”
“我明天帶她去醫院看看。”
“天浩,這不是問題症結。”
“爸的意思是……”阮天浩預感到嶽父的話題跟母親有關。
“你們能不能暫時過一陣子二人世界。你最好休個假陪陪她。”
阮天浩沉默了一會兒:“爸也去過安徽老家,你也知道老家的條件,把我媽送回我心裏很不踏實。”
“不用送回去,在附近給你媽買個房子。我和你媽不也單獨住嗎?”這是昨晚李母發牢騷時無意說的,李父覺得很有建設性。
阮天浩又是一陣沉默:“她不熟悉這座城市,讓她單過,家裏沒個說話的人,外麵也沒什麼朋友。”
李父心裏很失望,但他不願意放棄這個建議:“你再考慮考慮。”
阮天浩點點頭:“我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