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憶寒望著遠處的念橋。是夜，如此冰冷，如此闃然。她不禁思緒萬千，回頭看看正在甜甜酣睡的小煙，她真羨慕她的無憂無慮啊。
“咳，娘，我每天都在守望你，女兒好想替你承擔你那未了的痛苦。娘，我們已隔幽冥，在惶惶的日子裏，娘，我曾將鶴影視為流雲，曾將細雨當作你綿綿的眼淚，娘，你可曾聽到？可曾看見？為了那句未了的諾言，我會堅持的。娘，我一定會完成你的心願。如今，我已在煙雨樓，我也大約知道你們的故事。我不會怪他的，相反，我會感到高興，因為，他是非常在乎你，你可以安心長眠了，娘……”
起風了，憶寒一陣哆嗦。
她開始回憶起與母親薛曼那些相依相伴的日子，雖清貧，可她們在一起，聽娘彈琴，聽娘誦詩，讀娘的心情，讀娘的傳奇，那是一種憂傷的陶醉,那是一種美麗的沉迷。
她聽過娘的故事，在念橋。那個人是母親的最愛，而母親卻離開了他，一生一世地離開，母親終於憂鬱而去。憶寒不懂，為什麼母親不肯再見他，而死後卻卻要女兒把她葬在念橋的附近，母親是天天想望著念橋，在月缺，在月圓，在天荒，在地老，在海枯，在石爛，歲歲年年。
那是一種癡癡的守望。母親一定要自己挽回他的記憶，另一個活生生的薛曼！
憶寒沉思著，夜，如此的沉，讓她如此迷醉。
不知什麼時候，小煙醒了過來，輕聲下床，為憶寒披上一件單衣：“憶寒姐姐，你一定有心事，你可要好好珍惜自己，不然少爺一定會難過的。”
憶寒好感激也好難一過：“小煙妹妹，謝謝你。”
“你對我早就勝過姐妹了，還用謝什麼？”
兩人緊緊牽著手，彼此溫暖自己的心靈。
窗外，偶爾飄落幾枚發黃和沒發黃的葉子。
煙雨樓的人，一個個的在變，盡管你發現或者沒有發現。
杜旋瀟失去了往日的風采與浪漫，他已深深沉淪不可自拔。他懊喪他不想見任何人。見她，她會傷心，一閉上眼睛，她的影子像魔一樣處處糾纏在腦海。這，令他苦悶不堪。
他苦悶得真想一走了之，可又偏偏舍不得。他發現，爹衰老了，娘清瘦了，施施卻又整天纏著他。憶寒更憔悴了，更愛逃避他了，可他仍擺事實脫不了對她悄悄的思念，幾度在夜籟人靜的時候掀起狂潮。
這個時候想她，這個時候想見她。不管她是否還逃避，他今天一定要抓住她。
憶寒正端著茶走了過來，遠遠看見旋瀟擋在樓下，轉身已來不及，隻好硬著頭皮走過來：
“少爺，你好嗎？”
“你問我過得好嗎？”旋瀟有點生氣，她為什麼看起來這麼陌生？她一定在裝傻，可他是多麼的在乎她呀，這點，恐怕每個傭人都會知道。
“奴婢惹少爺生氣了？”
“對！”
“請原諒，我要做事去了。”
“我不許你走。”旋瀟伸手攔住她。
“哦？”憶寒驚慌地疑惑地睜大了眼睛：“少爺，還有事嗎？”
“憶寒，難道你的理想就是當一輩子的傭人嗎？”
“一切天注定，憶寒不能妄想逃避注定的命運！”
“不對，命運不是注定的，隻是你沒有勇氣爭取！”旋瀟點到她的痛處。
“憶寒懦弱無能，令少爺失望了。”憶寒感到苦澀。
“憶寒，這太不像我心目中的你了。”旋瀟沉下去。
“憶寒——！！”樓上的杜老爺暴跳如雷，他這一吼，整座煙雨樓霎那間死一般的寂靜，隻有杜老爺的餘音在氤氤的霧氣中荏苒起來。
“對不起，少爺，奴婢要去侍候老爺了。”
憶寒焦急道。
“你不要去！憶寒。”旋瀟阻止她：“去了他那裏，你一定受不了的。”
憶寒振振有詞：“服侍老爺，憶寒死都不後悔。”
旋瀟詫然道：“難道在你心目中，我遠不如他嗎？”
憶寒不再理會，徑自跑上樓去。
旋瀟失望得像是落魄的遊子，趔趄著漫無目標地踽踽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