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張紙,上麵寫著十五個字。
“三月十六日,盤山寨,五十七人——殉道者留。”
時間,地點,死者人數。可是,殉道者是誰?
我嗎?還是別人?
寧征憐憫地望著一具屍體,端坐在鋪著白虎皮的圈椅上,醬紫色的臉,眼眶大睜,足以塞下四五個眼珠子,脖頸上被手指印發紅,竟然是自己把自己掐死的。
一路上的屍體都是這種詭異的死法,讓人覺得毛骨悚然。
幾分鍾前,寧征從屍堆中醒來,殘肢斷臂就掛在眼前,他好不容易鎮定下來,咽了咽口水,卻陷入一個更恐懼的事實中。
他失憶了。
他的腦袋一片空白,幹淨得就像一張白紙。但是,除了失憶外,一切正常。想到這裏,他開始高興起來。
“不過就是失憶嘛,比起這些死透了的屍體來說,真是太幸運了。”
盤山寨的旗幟在風裏翻滾,削尖的柵欄上浸滿鮮血,粘稠,不臭,應該是剛染上的去的。
他的一副滿是血跡,已經暗紅,好髒,他眉頭微皺,脫掉了外衫。突然,一個念頭閃過他的腦袋——他是愛幹淨的!雖然沒有記憶,但過去的習慣沒有改變。
他坐在案幾上,吃了兩個桃子,眼前的景象和殉道者脫不了關係,要知道自己的過去,就要找到殉道者。
外麵傳來一些動靜,有盔甲抖動之聲,寧征緊張起來,小心翼翼地躲在後房。
“厲叔叔,盤山寨全軍覆沒,我們又來晚了。”說話的是個小姑娘,白淨的小臉上稚氣未脫。
厲長息邁步跟進來,身材魁梧得遮住了半牆晨曦,銀色鎧甲加上白色披風更顯得他威武不凡,他打量地上的半截袖子,幽幽問了句,“見到他們死了,郡主覺得可惜?”
小姑娘氣憤地一拳錘在案幾上,“他們作惡多端死有餘辜,隻是可惜,我們又錯失了抓住殉道者的良機!”
“不要急躁,連盤山寨都不堪一擊,可見他絕不是易與之輩。”
小姑娘長舒口氣,站在門口踮腳長望,“尹放這小子還沒過來,我就知道他是吹牛皮,什麼斷案三千,我看這場賭局,他輸定了。”
“尹放少爺十歲就隨你父親出入公堂,郡主莫要小瞧他了。”
小姑娘撅著嘴不以為然,“殉道令在哪?這次怎麼沒有?”
寧征的心一下子揪緊了,不僅因為懷裏的殉道令,還因為盤子裏有他吐掉的桃核。
還真是怕什麼來什麼,小姑娘四處亂瞟,突然指著案幾,“曆叔叔你看,這盤子裏的桃核還是濕的。”
瞬間,寧征的身體繃得緊緊的,一動也不敢動,大腦轉得飛快。
厲長息登時反應過來,按劍大喝,“出來!”
聲如洪鍾,一張口就讓他斷了逃跑的念頭。
“一定是殉道者,他還在這!”小姑娘的聲音裏隱隱帶著興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