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金貴的喪事辦完以後,拐妮站在院中央看著倒塌的房子,心裏樂的就像喝了二斤蜜似的,那叫個甜啊!老大死了,老三進城了,整全院子就是老二的了。拐妮彎下身,從廢墟裏揀了幾塊土坯,把自家的豬圈的圍牆又加高了一些,看著在豬圈裏亂哼哼的母豬,心裏想可能是豬餓了,轉身回到廚房,從泔水缸裏淘了些刷鍋水在一個破水捅裏,又在案板上抓了些春花姑娘下學後割來的豬草。四十年代未,五十年代初的農村,人吃的口糧都很困難,鍋上是窩窩頭,鍋下是瓜菜湯,吃了上頓愁下頓。老百姓花的錢,主要是靠養頭豬,喂幾隻雞,從豬嘴裏,雞屁股裏掏幾個另用錢,用在油鹽醬醋的花費上。一個青壯勞動力掙十個工分,年底分紅才二角錢。一個大姑娘,小媳婦隻能掙六,七個工分,也就是一毛多錢。每天早上出工,生產隊長給每個社員派了活,或是去耕地,或是往地裏挑糞。到了晚上,從地裏回來的社員,拖著累了一天的身子,還得去會計那兒記工分。咱們在說拐妮提著泔水桶,又在一個破口袋裏抓了一把糠皮。來到豬圈前,把那桶泔水倒進食漕裏,嘴裏“嚕,嚕"一叫,那頭豬就哄到食槽前一陣狂吃。拐妮看看豬不願意吃的時候,就把手裏的糠皮灑一些,那豬嗅到糧食,就又吃了起來。正在這時,三姑娘夏蓮從外麵跑了回來,邊跑邊喊“媽媽,給我二分錢吧,街上來了個捏糖人的,我想捏個孫悟空。"正在屋裏玩疊紙飛機的秋月和東梅,聽院子裏的夏蓮說要捏個孫悟空,也忙扔下手中疊了一半的紙飛機跑了出來。一邊跑,一邊喊“我們也要。我要個豬八戒,我要個唐僧。"秋月和冬梅,還有夏蓮,圍著正在喂豬的拐妮要錢“給我們一毛錢吧,讓我們去捏個孫悟空,豬八戒,唐僧,才花六分錢,給我們吧。"三個姑娘抓著拐妮的胳膊搖著晃著,喊著求著。拐妮看著三個帶著哭腔的姑娘,心裏也很難過。是啊,都是窮鬧的,四個姑娘自從出娘胞,跟著沒出息的父母,就沒有享過一天的福,沒有吃過一頓好飯。雖然每年隊裏也有分紅,也能領到些小麥,可磨成麵粉後,除了過年吃頓餃子外,剩下的日子裏,那點細糧大都在四個姑娘的爹嘴裏。因為李長貴是家裏的天,是家唯一能掙十分的勞動力。拐妮雖然是河東獅,那隻是在氣勢上壓倒李長貴,但在生活上還是很照顧丈夫的。盡管丈夫很努力,為了那十分一個工的分紅,一天都不休息。盡管這樣,家裏的日子過得還是很艱難,一件衣服,大姑娘穿了,二姑娘穿,二姑娘穿了,三姑娘穿,穿到四姑娘冬梅身上,那件衣服最小重了半斤,因為舊補釘上又添了新補釘。咬咬牙,狠狠心,我拐妮今天就了卻三個孩子的心願,從懷裏掏出個手絹包,小心翼翼地打開,從三張一毛,二張五毛的錢卷裏,抽一毛錢遞給了二姑娘秋月,讓她帶著妹妹去捏糖人。臨走的時候,吩咐給還沒有下學回來的大姐春花也捏一個沙僧,這樣唐僧師徒四人就齊全了。秋月拿著帶有媽媽體溫的一毛錢,高高興興地領著妹妹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