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0章 羊城場景(1 / 1)

我吃了一驚,無比的悲傷一下子蔓延了全身,我開始無端端地咒罵起空調的冷來了。那真是一個荒唐而且荒謬的下午。

天氣漸漸熱起來。雨下得很少,空氣總有些悶。臨出門時候先和劉敏妮小姐聯係,我說我現在出發,三十分鍾後應該可以到達她們那兒的。一路還算暢通,不用再過三十分鍾,就要到達了。車剛上廣州大橋時,手機突然響了,原來正是她們,告訴我她們在人民廣場附近的一家麥當勞等我。麥當勞開著空調,一踏入門便讓你感受到一股涼意,沒有思想準備者就會後退三步。淑竹最先見到我,朝我招手,接著敏妮也看到我,向我打招呼。我走過去。

甜筒和可樂是不可少的,但不知為什麼,入口卻總嫌過甜;薯條也是小孩子喜愛吃的。於是我們三人不約而同又點了一次,用手拿起一條小小的薯條,沾上番茄醬,味道很正,女孩子喜歡吃,男孩子也同樣喜歡吃。她們倆見我同樣喜歡吃,並沒在意。因為她們點的漢堡包我一直沒吃,她們也就知道了我的口味,隨後又加點了炸雞塊。吃著這些嚴重影響口感的粕來品,其實我倒沒有多大的胃口。但是,好在麥當勞裏,你們可以很隨意,吃東西,談話,聊天,沒什麼大講究的。於是大家很自然地談及了她們高中的好多同學,包括雪兒。敏妮說雪兒的媽媽去世了。

我當時吃了一驚,無比的悲傷一下子蔓延了全身,我開始無端端地咒罵起空調的冷來了。我不明白,為什麼剛才進來的時候外麵會那麼燥熱,像一個蒸籠,而裏麵突然如處冰封雪裹的雪山裏。有時妄談友情和親情都是奢侈的事兒。但敏妮並沒有注意到我的神情,她又喝了一口可樂繼續說,也夠難為雪兒的了,姐姐已出嫁,家裏就剩她了。敏妮這樣一說,我才想起,原來高中的時候,雪兒也曾有過失卻親人之痛:那一次是雪兒奶奶,一位慈祥可親的老人。

在她們眼裏,我竟然還是一個喜歡吃薯條的男孩。我很悲哀。出賣青春不要錢,卻肯定要付出代價。她們無法理解。

敏妮有時表現出比同齡人成熟,這也使我很難想象,她會在三更半夜打電話給我哭天抹淚地說她跟大學的男朋友分手之後,沒了落腳點,很想跟人合租時楚楚可憐的樣子;甚至還衝動到說想連夜坐火車去西安尋找另一個高中男同學。彼時的我心裏也很雜亂,隻顧著自己所謂的事業,卻忘卻了都市裏的愛情也必須用心經營。

淑竹滿臉平靜,她似乎知道每一個人來到這個世上,都必須做好承受著痛苦的思想準備。就像《聖經》裏麵所指的一樣,人之所以這輩子還隻是人,就是為了贖罪,必須有受苦的準備。

服務員把炸雞腿端上來,三人細細地拿起來,慢慢地吃了。雖然清楚會上火,不宜多吃,如啃枯柴,但因為在麥當勞裏,吃來吃去也就這麼一點垃圾,哪有中餐的多樣化、多種選擇呢?

我不明白敏妮和淑竹為什麼要選擇麥當勞;同樣不明白她們終歸會一個接一個地嫁人——盡管這是一個不可避免的結局,可是她們還要約我在麥當勞,在外熱內冷的世界裏,殘酷地告訴我,關於她們以及她們同班同學的情況。

那真是一個荒唐而且荒謬的下午。我至今想不起當時自己到底在做什麼,麵對這兩位人稱數一數二的美女,我卻沒有表現出應有的風度,吃的也不怎麼有型有派。因為自己在廣州待的那段日子裏,敏妮剛好大學畢業,在廣州一家雜誌社上班,而淑竹剛好來省城華師大進修,於是才有了開頭那一場景。

有誰會在乎,某年某月的羊城,曾經有過時間停滯到幾近窒息的一幕:室內清潔明亮,玻璃窗外車來人往,陰霾重重,空氣汙染嚴重,我有一種喘不過氣來想嘔吐的感覺。現在勉強回想起來,我似乎記得,除了鋼鐵和汽車玻璃,那天受在感覺不出還有什麼可吃能吃而且適合我胃口的了。

世上最快樂的事,莫過於為理想而奮鬥。

——蘇格拉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