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生三嚴又道:“第二,那個對手到現在都沒有來,我不知道是因為什麼原因,但有一個可能是正因為你在這裏設了埋伏,被他察覺,所以他才沒有來……”
秦懷義連道:“不會的,小人了解……”
柳生三嚴直接打斷了秦懷義的話,喝道:“所以我的決戰心願很可能是被你毀的,我現在心情很不好,這個時候你最好別讓我注意到你,否則你絕對笑不出來。”
秦懷義心裏發苦,這麼聽來他現在之辱還真是自找的。
柳生三嚴又冷聲道:“現在你倒了我的酒,我僅有的一壺極品清酒,酒已經被你們明國的爛酒玷汙了,我不能喝,你也不配喝,怎麼辦?”
秦懷義張了張口,卻不知該如何回答,他原本想說倒掉呢,但若真那麼說,隻怕又是自找苦吃。
柳生三嚴忽然道:“還是你喝了吧,這麼好的清酒我是絕不容忍被浪費的。”
秦懷義隻得拱手道:“是。”
柳生三嚴則道:“但在喝之前,你要對著酒三拜九叩,要像恭拜你們明國的神明一樣恭拜,隻有這樣你才勉強有資格喝掉我的清酒。”
秦懷義噶聲道:“小人……小人遵命。”
說完,他果然整理了一下衣裝,神情肅穆的就要跪下去。
他現在已經舍棄了太多東西,再多舍棄一點尊嚴也無所謂了。既然已經一無所有,那幹脆就一無所有到底,包括顏麵、包括靈魂。
但突然間寒光一閃,秦懷義即將要跪下的那處石頭忽然碎裂開,而秦懷義也嚇了一跳,連忙起身,他扭頭看去,依然憋的有些紅的臉瞬間僵硬了。
七個人不知何時已來到了五黨嶺的嶺腰,其中兩個和尚皆是揚州少林寺德高望重的高僧,揚州與蘇州並不遠,昔日他還是名震江湖的玉麵君子時也頗有交情;另有兩人久居蘇州,跟他也算是死對頭了,但至少從未敢小瞧過他;還有兩人雖然交情不深,卻也都對他尊重有加,當然能與這兩位心學七派中位分極高的人物互相尊重本身就是一種極大的榮耀。隻如今他已經什麼都不是了,在這些老友麵前顏麵喪盡。
而那最前麵一名素衣白衫的年輕男子正看著他,沉聲道:“男兒膝下有黃金,秦莊主的膝蓋縱然已經不值錢,但也不必這般糟蹋。”
瞧得突然出現的七人,一眾東瀛武士紛紛麵露殺氣。
然而柳生三嚴一點也沒生氣,相反,他笑了,真心笑了。他不認識張沐,也沒見過張沐,但剛才的暗器已經讓他知道,他的對手終於來了,不是他的對手又怎麼能隻用一枚石子便發出這般匪夷玄奇的一擊。
素衣白衫的年輕男子就這麼徑直走到石桌前,將柳生三嚴眼皮底下的酒杯拿了起來。
把柳生三嚴的酒杯從他眼皮子底下拿走,這原本是比虎口奪食還要可怕百倍的事情,這一刻那一個個東瀛武士都屏住了呼吸。
可柳生三嚴居然沒有阻止,甚至連一點表情都沒有,就這麼直勾勾地看著年輕人。
這個人太年輕了,肯定還沒有三十歲,這樣的年齡還遠遠沒到武學的巔峰時間,可現在他便已經有了與自己一戰的實力,這是何等恐怖的事情,柳生三嚴隻感覺全身的血都在燃燒。
年輕人將酒杯放到自己鼻子前嗅了下,道:“上等的紹興花雕,秦莊主還是喜歡老家的酒,可惜,這麼好的酒摻了些糟糠,就這麼糟蹋了。”
說完他已經毫不客氣的直接將酒杯裏的酒全部倒了出去。
周圍所有的東瀛武士都嚇的滿臉蒼白,那是柳生三嚴的酒,柳生三嚴在東瀛是至高的武道大宗師,一怒天地裂,二怒山河崩。這小子怎麼敢……
柳生三嚴依然沒有說話,從來沒有人敢這麼無視他,可這一次他的威嚴,他的神聖都變成了空氣。
這一刻心機深重的秦懷義忽然鼻子發酸,眼睛濕潤。他本是一個絕情的人,一個狠辣的人,像他這種人眼淚比鮮血更珍貴,可今天他竟然在麵對自己最恨的死敵時,有了一種想哭的衝動。
年輕人道:“秦靜還在等你,你若肯回頭是岸,最好的紹興花雕我請你。”
秦懷義忽然猙獰道:“臭小子,老夫還用你可憐?可笑、可笑!”
他大喝著,轉身就衝了出去。
年輕人長歎一聲,孤舟、何心隱、李摯鳳等人都看著,沒有人能想到一個人的歎息竟會有如此寬廣的胸襟。
就在這時一直沒有說話的柳生三嚴忽然道:“你就是張沐?”
這年輕人當然就是張沐,他身邊六人則是孤舟、何心隱、李摯鳳、陳釜、魯義平和另一名揚州少林寺的高僧天員大師。
張沐道:“我就是你的對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