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樣,嬴政也得到了這一消息,然,卻是喜憂參半。
而權勢強大在宮中布有眼線的權臣貴戚們知曉這件事後卻心思各異,陳規謹禮者心裏便覺得這個王後確實太不像樣子,私欲強大者心裏便覺得這個王後確實不愛權力,智謀遊說者心裏便覺得這個王後確實不能小瞧。
“王後,你真不怕嗎?”珠兒一邊問著一邊侍在一旁小心翼翼往爐中添碳。
話說自從蕭天若被嬴政接回宮中,得知了那些侍女內侍們因為自己失蹤被押入大牢後,當場便讓嬴政將人放了。而這些家夥從大牢裏被放出來重見天日,知道是蕭天若向大王要的恩旨後,便開始對蕭天若感恩圖報,每天都服侍得跟姑奶奶似的,完全忘記了自己被關入大牢是因為蕭天若這個罪魁禍首引起的。
這裏的臘月天太冷了,盡管殿門口兩邊各擺放了兩個火爐,殿中央又擺放了一個,蕭天若手中抱著一個手爐,卻還是無法抵禦徹骨的寒氣。
“怕什麼,難道還能殺了我不成?!”蕭天若大半個身子都陷在錦被中,麵色因為寒氣染上了些微冷豔之色,淡淡的紅,看著別有一番韻味。可惜這裏沒有空調沒有暖氣,也無法完全將空間封閉阻止寒氣進來。
珠兒卻並不如她這般懼冷,隻是聽著蕭天若滿不在乎的口氣歎道,“王後真是看得開。隻是,大王夾在中間恐怕會為難。”
蕭天若一怔,垂下眼眸不再言語。她何嚐看不出來,封後的事恐怕隻是他在利用她而已。
許久之後,珠兒才發覺她竟是睡著了。看著王後清麗蒼白的容顏,不由得又歎息起來,好多人求都求不來的富貴和權勢,王後卻全然不放在心上,連大王每次過來都隻是淡淡的。開始的時候,還以為她是欲擒故縱,直到後來,時間長了,她才知道,王後是真的不在乎,不僅僅是不在乎富貴權勢,不在乎大王。
二月了。離嬴政加冠親政的日子越來越近,就連身在華光殿二門不出大門不邁諸事不聞的蕭天若都感覺到了鹹陽宮上空籠罩著的重重烏雲和壓抑的氣氛。
她知道,很快曆史上有名的‘嫪毐之亂’就會上演。
隻是她卻不知道自己該做些什麼,還是,和以往一樣什麼都不做。一動不如一靜,動則生變。
她表麵平靜如水的麵容下積了太多太多的疑惑和憂鬱,這一切,卻不能找任何人傾述。
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
然而,看過鹹陽宮的晚霞後,便再不覺得從前看過的晚霞有多好看了。
高閣上,一男一女兩道貴氣逼人的身影靜立如塑。
兩人一同望著遙遠的地方,看天下籠罩在這萬丈霞光之中。
女子突然來了興致,輕拍著欄杆,清澈的聲音響起。
“將軍談笑彎弓,秦王一怒擊缶。
天下誰與付吳鉤?便示群雄束手。
昔時寇,盡王侯,空弦斷翎何所求?
鐵馬秋風人去後,書劍寂寥枉凝眸。
昔有朝歌夜弦之高樓,上有傾城傾國之舞袖。
燕趙少年遊俠兒,橫行須就金樽酒,
金樽酒,棄盡愁!
愁盡棄,新曲且莫唱別離。
鏡上胭脂眉畫筆,夢裏紅顏朱成碧。
人間幾回舒望眼,天涯曾經悲比翼。
明月自沉雲自起,夕陽空落馬空啼。
風華隨便流年逝,多少胡笳與羌笛!
君不見,白衣如雪淚如洗,煙火連天風連旗。
淚如洗,旗連風,從來成敗一杯中。
當時誰家女,顧盼有相逢?
中間留戀意,畫樓幾萬重。
十步殺一人,慷慨在秦宮。
泠泠不肯彈,蹁躚影驚鴻。
奈何江山生倥傯,死生知己兩崢嶸。
寶刀歌哭彈指夢,雲雨縱橫覆手空。
憑欄無言語,低昂漫三弄,問英雄、誰是英雄?”
蕭天若看著滿天紅霞,喃喃複念,“明月自沉雲自起,夕陽空落馬空啼。風華隨便流年逝,多少胡笳與羌笛。”
嬴政一直靜立如山,直到她念完,方轉頭看她,蕭天若卻似乎也心有所感一般,轉過頭來一笑,“奈何江山生倥傯,生死知己兩崢嶸。”沒想到,摸金門會在自己這一代遭遇內變,而自己現在又身處異世,困頓深宮,想要改變局勢怕是有心亦無力。
既然他們費盡心機也要得到,甚至不惜以下犯上也要除掉自己,那麼、給他們又如何?!
或許她早就應該自覺交出去的,明明什麼都沒管,卻占著位置白遭人厭棄、嫉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