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苦來哉?!
蕭天若隻顧自己想著,卻沒注意到嬴政的神情變化。
她不知道她那一笑中所流露出來的悲憫,憂鬱,明媚,讓嬴政的眼睛再也離不開。
從來沒有人的笑容能給他這樣深的震撼,也沒有人的笑容集合著陰暗的憂鬱和明媚的陽光。
“寡人欲為天下之王,非一匹夫之英雄也!”嬴政信心滿滿,身姿彷如君臨天下一般,舉手投足間皆是一派優雅與貴氣,那是與生俱來的王者!龐大的威勢頓時散發出來,他看著蕭天若的目光是誌在必得,仿佛,她就是天下。
蕭天若又笑,笑的靦腆,繼而豪邁,“君本天下之王!”她望著漫天霞光,仿佛要融入那片紅雲之中。
嬴政看著她如月般銀白的笑顏也笑了,霞光照耀在他身上,唇紅齒白,眉目如畫,膚如凝脂。此時此景,嬴政就仿佛一尊沐浴著金光的菩薩一般,讓天地萬物為之失色。
果然貫日冷酷的人一旦笑起來便格外的好看,蕭天若不禁有些感概,何必那麼辛苦打天下,讓天下人看見你這張足以魅惑眾生的笑顏也肯定全都匍匐在你腳下了。
她知道,還不到提要求的時候。
“願為君一歌!”
嬴政看著她閃耀著柔潤光澤的眼睛裏透露出一種不容拒絕的堅韌,勾唇一笑,“寡人願聞之。”
“月,照故裏,聽馬蹄,帶半世的記憶。江河,未必會隨我獨自老去…。”清澈如水般的嗓音,帶著絲絲清晨寒露般的涼氣,將詞中的感情發揮的淋漓盡致,旋律悠遠高亢。
嬴政傾耳而聽,不由驚奇,鳳眸頓時一亮,竟是未嚐聞之,當蕭天若唱到月照故裏,聽馬蹄時,嬴政便仿佛看到一匹孤騎在月光下漸行遠去,隨著蕭天若的歌聲詞意,一幅幅畫麵如雲一般凝聚成形在嬴政的腦海裏,心情也隨著旋律起揚沉浮。
“…。策白馬嘯西風,若我醉,要醉死在夢中,隨戰鼓雷,指你看那道彩虹。這伏兵還未動,即如弦上弓,山海嘯箭萬支火光湧。我生於混沌中,你應當讀懂我的心痛,持著利斧欲劈開愛恨朦朧,待戰火燎原後,生死難與共,方知此情有多重。”
歌聲已止,而兩人卻還仿佛沉浸在那戰火烽煙中愛恨交織死生情重的餘韻之中。
許久,耳邊傳來嬴政親切而富有男性磁性魅力的聲音,“你想做什麼?”他沒有說你有什麼請求,而是問你想做什麼。
蕭天若心裏一暖,並不為自己的心思被他洞察而感到尷尬或是詫異。或許,在她眼中,他就是無所不能的。
淺淺一笑,她輕輕拍打著欄杆,望著霞光逐漸下沉消失的遠方,眼眸中華光明滅,“加冠之禮,我想留在鹹陽宮。”她要躲在暗中跟著嫪毐,將嫪毐之亂的謎團全部都解開。
嬴政並沒有立即便表示反對,早在她突然來找他時他心裏便做好了準備,然,她的要求還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本來他利用了她,他便想著隻要不是太過分的要求他都會盡量去滿足她,但沒想到,她的要求居然會是這樣的。
“為何?”他能告訴她加冠之禮時他們都遠在雍城蘄年宮,而嫪毐會在那天擁兵作亂麼?
這次反倒是蕭天若洞悉了他內心的猶豫,但她不能表露出來,以往讀的書教會了她,王者的內心是不能被人洞悉的,無論是誰。
唉,你又何必問為何呢?難道我留下來你會分兵保護我麼?這不是我願意看到的;唉,你又何必要猶豫呢?難道我不過去你還怕我會乘機怎樣麼?這不是我認識的你啊。
“我喜歡安靜,熱鬧的場合我會頭疾複發。”蕭天若看著嬴政風輕雲淡地笑,內裏卻笑得如同狡狐一般。
嬴政心裏卻了然,這不過是她不願去的借口而已,她的身體較一般人有點特殊他知道,她確實喜靜他也知道,但就在剛才,讓他更知道她是個集憂鬱與明媚於一體的女子,她的一生又怎會獨獨有靜。譬如世人,男女皆存,豈非天道?譬如天地,晝夜更替,豈獨有月?
他不想勉強她,如同那件事一般。但是,這次太危險了,他不願,不願讓她獨自一人留在鹹陽宮,獨自一人麵對那些危險。可是誰,又會疼惜他關心他的處境?他心中苦澀,麵上卻不露絲毫。
“寡人將會憂心王後的安危。”嬴政沉靜地道,看著蕭天若的目光真誠而內斂。他從不曾說過這樣的話,也沒想過有一天會這麼自然地說出這樣的話。
蕭天若沉默,不再言語。
對於感情,她一直克製而內斂。張揚,隨性,孤冷清傲,放肆而憂鬱,這樣的性格大抵沒什麼人會受得了的,而她,亦樂得一人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