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沒有看到那個女人!”
恩平握著拳頭站在恩佑的房門口,自從上次雪夕那麼一鬧,兩兄弟還沒有好好麵對麵說上一句話,雖說恩平表明了絕對信任弟弟,可私心裏不可能完全不介意,自己的女人一絲不掛站在弟弟的房裏,仍憑誰也會心生嫌隙。恩佑心知這個道理,也想多給哥哥一些時間,讓他淡忘這件事。可現在恩平怒氣衝衝地站在自己房門前,一臉慘白卻透著怒火中燒的深紅,恩佑不知所措:“發生了什麼事?哪個?什麼女人?”
“黑寡(空格)婦!黑寡(空格)婦!”恩平連喝兩聲,字字咬牙切齒,“她把阿爹害死了!”
恩佑這一驚非同小可,差點一個踉蹌摔倒在地上,“阿爹?阿爹怎麼了?”
“我現在無暇同你多說,你若是見著那妖女,不論活的死的,一定要抓住她!給阿爹報仇!”恩平狠狠地看著恩佑,後者衣衫不整,似乎剛剛從夢中驚醒,“這妖女不僅害死了阿娘,現在還害死了阿爹,此仇不共戴天,她已是我苗人的大敵,誰也保不了她!”
恩佑想到父親之死,也是極為悲痛,但他不敢相信紀遙會做出傷害醒白的事情,他想替紀遙辯說兩句,可是恩平一臉殺氣,恐怕也無心聽他勸說。恩平記得紀遙是向這個方向逃了過來,他沒有時間多做說明,隻是命恩佑去守著父親的屍首,自己帶著人馬追了出去。
“你怎麼樣?”恩佑的聲音有些發顫,又是關切又是疑惑,恩平等人走遠以後,他打開櫥櫃,扔出了幾件衣物,從櫃子裏抱出奄奄一息的紀遙。
“我。。。我中了蠱。”紀遙臉色發青,發絲淩亂,她撥開後頸的烏絲,露出一顆針頭小的血泡。
“這是什麼?”恩佑不敢伸手去碰,見她麵色難看,“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阿爹他怎麼會死?”
紀遙一陣頭疼,越是想要回想將才發生的事,越是感到頭疼欲裂,她心下一驚,用盡全力抓住恩佑的手,顫抖著說,“是她,是你大嫂,你們要小心,她是。。。。她是桐木寨的人!”
恩佑不明白她的意思,但見紀遙痛得滿身是汗,心知她中蠱之說並非空穴來風,急忙端來燭台,仔細觀察她後頸的血泡。
“這是。。。。。”
“是否有一鮮朱色血膜?已經比將才擴大不少?”紀遙問道。
“是。你怎知道?”
紀遙歎了口氣,閉上了雙眼,“果然是紅蛙蠱。這女人好毒的連環計!”
“到底怎麼回事?”恩佑怕引起別人注意,又吹滅了火燭。
“此地不宜久留,我要趕回去找我師父,你記住,七裏衝內有內鬼,而且絕對不止你嫂子一個,你大哥還蒙在鼓裏,藍焰這招太高明,千不該萬不該,我不該這個時候來找醒白大人,我背了這口黑鍋倒不要緊,你大哥本就恨我,但引發白苗內鬥,被桐木寨趁機一舉拿下雷山,那可不是鬧著玩的。啊!”紀遙疼得叫了一聲,她心知這紅蛙蠱的厲害,“蔣恩佑,我紀遙敢對天地發誓,絕沒有對醒白大人下毒手,不論你念不念在過去的情分,你都必須信我,否則,我們白苗隻有死路一條。他們已經。。。。啊!”紀遙努力地回想將才在醒白房內聽到的話,可她越是想要想起來,就越是疼痛難忍,她知道這是紅蛙蠱的特殊能力,隻好放棄,否則她體內的蠱會越來越重,甚是要她的性命。
紀遙撐起身子,“你若不信,自己去查查,苗疆會蛙蠱的就隻有幾家,這種紅蛙蠱,隻有烏苗貴族才能使得出,你快想辦法套出你嫂子的底細,否則你大哥。。。。”紀遙說了太多話,心力不足,一口烏血噴了出來,她摸了摸頸後的血泡,竟然在這短短的時間內腫脹到了米粒大小!
“你去哪裏,外麵到處是人!都等著要抓你!”恩佑攬著紀遙的腰,後者身子一軟,倒在恩佑懷裏。
“我一定要趕回師父那裏,我。。。!”紀遙裸露的冰冷的腰身觸碰到恩佑火熱的手掌,她麵上一陣燥熱,腦子更亂了。
“我知道有一條密道,我帶你過去。”恩佑擦了擦紀遙滿是冷汗的額頭,見她的麵孔疼得扭曲起來,心裏也十分難受,他看了看外麵,所幸恩平帶走了所有的人,他馱著紀遙繞過幾間屋子,來到花園後方的柴房附近。“這條密道通到山下,我大哥肯定不會想到這裏,你先回去,我會查清楚阿爹的死因,你。。。你多保重。”
“你信我?”紀遙從地下密道中竄出半個身子,猛地勾住恩佑的脖子,後者正要挪動木板蓋住密道,見紀遙此舉,也是吃了一驚。
“還不走!”恩佑皺了皺眉。
“你信我?”紀遙又問了一遍,勾住恩佑脖子的手用了些力,兩人的距離更近了一些,幾乎磨到了鼻子。
恩佑歎了口氣,百般無奈地接下紀遙複雜的眼神,“我相信你不會做這種事,倘若真是你做的,我也絕對不會放過你。”
“你並不確定,為什麼放我走?”紀遙後頸一陣生疼,這疼痛使她清醒幾分,此刻,她隻想知道答案,他親口說出的答案。
“我不能眼睜睜看我大哥殺了你。”恩佑道。
“為何不能?”紀遙緊緊迫著。
“你快走吧!”恩佑催促,想回頭看看後麵有沒有人,無奈紀遙扣住了他的脖子。
“為何!”紀遙鐵了心要他說,或許脖子上的蠱毒足以要她的性命,或許恩平已經堵在了密道的另一頭,或許這就是訣別,無論如何,她要這答案。紀遙本身就不是普通女子,她的豪氣、她的果敢、她的無畏、她的熱情、她的特立獨行,這一切都是吸引恩佑的地方。
“因為是你。”恩佑也不知自己怎麼就吐出了這四個字。幾乎在同一個瞬間,他還來不及去捉住這四個字的餘溫,仔細追究其原因,就被唇齒間閃電般的觸感擊落了所有的思緒,腦海隻身一片空白。等他反應過來,紀遙早已像一條鑽入田地的泥鰍,找不著蹤影,恩佑隻能回味著她的大膽,失魂落魄地收拾滿地的零碎的記憶。
桃香村旁邊有一個寂靜的角落,它充斥著生人勿進的氛圍,平日根本沒有人會經過這個地方,它顯得十分冷清,可一到夜晚,這裏就會點上一盞盞幽幽的燈籠,遠處看去像是鬼火一般,這個地方就是巫階溝,裏麵隻有寥寥幾戶人家,卻都是惹不起碰不得的主。
袁老太爺正坐在一把竹凳上,他皮膚黝黑,全身都是汗水,隻裹了一件皺巴巴的白袍,神情凝重地為一名年輕男子把脈,他花白的胡須顫動著,好半天才吐了一口痰,“怪了!真他娘的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