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上回兩人一路嬉鬧著回了府,還沒到梅香堂,小五就一路迎出來,把個沐熙唬的什麼似得,以為偷去瓦子之事被父親知曉了。誰知等小五跑到跟前兒,隻說是張公子來訪,已等候多時了。沐熙才大出一口氣。
張淩瀚看沐熙的樣子,已猜出她的七八分心思,不禁莞爾笑了。
二人剛進梅香堂,張淩翰聽說二人回府,也正忙不矢的迎出來,一看沐熙的樣子,慌道:“沐熙,你怎麼又受傷了?多會兒才能讓人放心?”
沐熙擺擺手道,“無礙無礙,張兄略坐,我回房收拾妥當再出來。”說完扶著趕過來的素秋回了紫竹苑。
這邊孟敬澤氣悶的略述了桑家瓦子一事,張淩翰聽得又是拍手,又是驚恐。剛講完,沐熙就著了家常便服過來了。
張淩翰指著她,道:“沐熙,你太魯莽了,方才之事,下次實不可再做,還是一句話,你要想打抱不平,得先掂量掂量自個兒幾斤幾兩重。”
沐熙嚷道:“眼看無辜美人遭難,我如何忍得住!換尋常人遭難也就罷了,隻是我看那美人很是相熟,實在忍不住。”
孟敬澤瞅著她,道:“你忍不住?忍不住就能解決問題?今日若不是那位蕭大俠,你就是有十個腦袋也不夠揍得,也真不知你多早晚才能長長記性。”
沐熙冷笑道:“我出手之時,就已知我鬥他們不過。再者當時圍觀之人眾多,眼看一介女流被欺辱,竟沒一人願意出手。若圍觀之人中有仗義正直之輩,我倒也樂得清閑。”
張淩翰搖頭歎息道:“沐熙,你也不看看鬧事的是誰,誰惹的起?再者說,那是甚麼地方,是瓦子,原就是供來往客人玩樂取笑的地方。”
孟敬澤接住道:“況且瓦子也有瓦子的規矩,你瞧那師師姑娘,從頭到尾眉頭都沒略皺一皺,固然有可能是她的性子冷淡,再者就是她知道瓦子的打手就在人群中,他們是絕不容當家花魁被強行帶走的。”
沐熙聽了,再一細想,似乎有道理,於是懊惱的沉默不語。
張淩翰忙圓場道:“好了好了,不提這個了。我今日來,可是特意來贈畫卷的,看這情形,權當是給你們壓驚。”
沐熙道:“早知你畫技超群,卻總藏著掖著,隻沒機會讓咱們一睹風采,今兒竟巴巴兒的送了來,我是要仔細賞玩的。若畫得好,也當得壓驚一詞,若畫的不好,我可一定是要說的。”
說話間,張淩翰早拿出一卷畫,在桌上鋪開,沐熙和孟敬澤湊近一看,卻是一副仕女圖,似乎是兩名少女正執手慢步。再細看眉眼,左邊麵色微怒的少女,竟是沐熙的樣子,右邊眉頭緊鎖的,正是李顏。沐熙細一想,這畫上畫的卻是當日李顏被惡人追趕,情急之下救了她躲在馬車中,不想卻在馬車中與孟亭嫣起了爭執,二人步行回柳府的場景。
孟敬澤先讚歎道:“張兄當真是畫技超群,沐熙和李姑娘都描畫的是栩栩如生,尤其是二人的表情,可不就是當時的樣子麼,畫的是真真兒的,我都依稀能感覺到沐熙彼時的怒顏。”
沐熙細看了一會兒,發了一回楞,卻搖頭道:“這有個什麼趣兒,人物雖畫的真,但難保免不了俗,難為你巴巴兒的畫了來。我在外麵找個尋常畫師,不也就畫了。”
張淩翰急道:“那依你看,怎樣才不俗?”
沐熙笑道:“依我看,人、情、景一樣都不能落下,落了哪一樣都免不了俗。一副好畫兒,除了畫功、結構、布局,這畫還須有靈氣在內,讓看的人不由自主的深陷其中,倒像是被畫給吸進去,到最後倒不知是人觀畫,還是入了畫。”
孟敬澤搖頭道:“我是個不懂畫的,依我看張兄這幅畫就是不錯的。”張淩瀚忙搖手止住孟敬澤,示意沐熙繼續說。
沐熙指著桌上的畫道:“比如說,你畫個正在賞花的美人,但她麵容呆滯,可不就是有人有景,卻失了情,成了個木頭美人。再比如說,你畫了我和顏姐姐,長相、喜怒都是極真的,卻失了景,空有兩個虛空的人物。你若是添上人物身邊兒的酒肆、米店、轎夫、小販,或者將一應行人、街景兒全都添上,豈不顯得人物更生動活潑?畫外的人動一下畫卷,就能感覺到畫卷中的人也隨之走動起來,轎夫、馬車一應都在往前走,米店、酒肆的旗幟在微動,整幅畫都是活的了,這樣豈不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