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1
雨下了一天,傍晚早早地來臨了。
天空布滿陰霾,仿佛密不透風的灰色幕布,透不進一絲光亮。
安慧敏撐著傘匆匆走著。
天空已經暗了下來,路燈相繼被點亮。
安慧敏向前走著,拐彎進入了一條小巷。這條小巷是放學回家的必經之路,青磚斑駁,牆角冒出一簇簇暗綠色的茂盛野草,不知名的小野花靜靜地吐露著清雅的花香。但是這一切隻是白天的景象,現在這裏一片漆黑。
小巷很短,裏麵隻有一盞小燈,在夜間散發著橘黃色光芒,讓人隻能勉強辨別出道路。
快走出小巷的時候,安慧敏身後響起了“啪”的一聲,接著是一陣刺耳的單車刹車聲。安慧敏好奇地轉過頭去,看到在自己身後,一位老人正彎腰撿著摔在地上的好幾隻箱子。安慧敏跑回去,幫老人把箱子撿起來放回單車後架上。
“謝謝你啦,小姑娘。”老人感激地對安慧敏說,蒼老的臉上露出慈祥的笑容。
“沒事。”安慧敏衝老人微微一笑,擺擺手說,“您走好。”
老人點點頭,騎上單車,慢悠悠地駛出了小巷。
安慧敏走到小巷口,突然聽到背後有人喊她的名字,心中微微一動,湧起一陣莫名的喜悅。
是金井道。金井道是和安慧敏從小一起長大的好朋友,也是高中同一個班的同學,更重要的是,在慢慢長大的時光中,安慧敏漸漸發覺自己對金井道產生了超出友情的情愫。
金井道跑了過來,急促的腳步濺起大片水花。
“慧敏,你最近怎麼都不等我一起回家了?”金井道跑到安慧敏麵前,氣喘籲籲地說。
“呃?那個……哈,我還以為你今天有籃球訓練呢,所以就……”安慧敏支吾著岔開話題。她不等金井道回家的真正原因是不想讓自己的感情變得更加強烈,她知道,自己不可以喜歡金井道,因為……她很早之前就知道,他們共同的好友樸奈萱,喜歡金井道將近三年了。
安慧敏不知道自己該怎麼去麵對這份感情,她不想破壞三個人的友情,如果可以,她寧願大家永遠這樣,隻當朋友,當最好的朋友。
“籃球訓練?不提還好,提起來的話,慧敏你好像很久沒有來看我的比賽了吧?倒是每次比賽我都能看到奈萱。”金井道神情有些不滿,繞到安慧敏麵前,看著她說,“到底怎麼回事?慧敏,你最近好像一直在躲著我……”
“哈?躲著你,開什麼玩笑!我哪有!”安慧敏有些慌亂地連連揮手,垂下頭躲開金井道的目光,拔腿要走。
“那好,我們先不討論這個話題。我現在有話對你說。”金井道攔住安慧敏,目光堅定。
“什,什麼事?”安慧敏心中掠過一絲驚訝,朝後退了退。
金井道卻沉默了,仿佛接下來要說的話將耗費他很多精力,所以現在必須積蓄足夠的力量。終於,他下定了決心,看著安慧敏說:“慧敏,和我在一起吧!”
安慧敏的腳像是紮進了地裏,身體也僵住了。她瞪著麵前的金井道,仿佛沒聽懂他剛才的話。
“什麼?”安慧敏半天才擠出一句話。
金井道的臉頰飛起了一抹緋紅,瞳孔中綻放出星辰般的光芒:“慧敏,其實……嗯,我一直都……我是說,我覺得自己已經不能把你當成朋友了,我覺得自己……喜歡上你了。”
安慧敏的心像是被瞬間點燃,整顆心都無法盛放下如此強烈的喜悅。
金井道的告白仿佛一抹金色的陽光射出雲層!
天啊!她一直喜歡的人,現在居然對她說了“喜歡你”!
但是沒等安慧敏開口說話,胸口就像被人猛擊了一拳,心髒劇烈地跳動起來。
小巷的出口是一條街道,街道的這一邊站著一個女生,撐著透明的雨傘,看向他們的目光中充滿了震驚。她的臉色無比蒼白,像剛從冰冷的海中被打撈上來一般。
安慧敏心中一驚,知道剛才她和金井道之間的對話已經被聽見了。
“奈萱?好巧啊!”金井道有些驚訝,衝樸奈萱打了聲招呼。
樸奈萱臉上浮起了一個古怪的笑容,像是生硬地逼迫自己做出這樣的表情似的。她僵硬地說:“啊……前麵還有人等我!”接著沒等安慧敏再多說一句話,就轉頭跑開了。她的背影看上去就像是在逃跑,同時,隨著“啪”的一聲,一個藍白相間的盒子從她手中飛出來,掉在了小巷口。
“奈萱!奈萱!”安慧敏大喊著追了上去。
樸奈萱已經跑到了街中央,一道刺目的光掃到她的身上,接著一道刺耳的汽車鳴笛聲撕破了夜空。
刹那間,世界仿佛被消去了聲音。安慧敏和金井道如同被雷劈中,愣愣地站在原地。金井道驚恐地睜大了眼睛,安慧敏捂住了嘴。在他們的視野裏,樸奈萱直直地飛了起來,然後重重地摔了下去,落地的時候濺起黑色的水花。一輛高大的運貨車緊急刹車,停在了街道中央。
Part 2
樸奈萱被送到了醫院。看到躺在冰冷病床上臉色蒼白的樸奈萱,安慧敏感覺整個世界的溫度都降到了冰點。
不,不會的!樸奈萱已經被宣布停止了心跳?這怎麼可能!安慧敏倒在醫院的長椅上,看著被蒙著白布推走的樸奈萱,隻覺得大腦一片空白。樸奈萱的爸爸媽媽還有妹妹奈敏的哭聲直接穿進了她的心髒,她的心中湧起了一陣強烈的內疚感。
當時樸奈萱是因為聽到了金井道對她的告白,才受到刺激轉身跑開的……
如果當時金井道沒有告白的話,一切都不會發生……一切都不會發生……
昏昏沉沉睡了一天,第二天,安慧敏強打起精神參加了樸奈萱的葬禮。
天一直在下雨,陰沉沉的。
安慧敏將一支白色玫瑰放到墓碑前,再也無法支撐,匆匆離開了葬禮現場。
金井道跟了上來,擔憂地問她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我送你回家吧,慧敏。”金井道的臉色非常蒼白,眼中滿是悲傷。
安慧敏搖搖頭,語氣有些冷淡地說:“你還是多陪奈萱一會兒吧。我現在想一個人靜一靜。”
金井道鬆開拽著安慧敏胳膊的手,難過又帶有一絲疑惑地看著她——他很明顯地感覺到了安慧敏的冷漠。
他沒再說什麼,轉身離去。
看著他蒼涼的背影,安慧敏的心中湧起一陣莫名的難過,心髒仿佛被攥緊了。金井道,雖然我那麼喜歡你,但是現在,因為我們的愛情,我們最好的朋友死去了,我怎麼能夠接受你的心意呢?金井道顯然什麼都不知道,他完全沒有想到,樸奈萱的死是我們造成的。這個負罪的十字架,就讓我背著吧!永遠讓我背吧!
淚水從安慧敏的眼眶中流下來,比雨水更冰冷。
她慢慢走出墓園,漫無目的地在街道上走著。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不知道過了多久,安慧敏才在一個僻靜公園的亭子裏站了起來。她已經坐了整整一下午,滿腔的難過和愧疚如同毒藥發作般在五髒六腑中橫衝直撞。
“奈萱,對不起,奈萱……”安慧敏捂著臉哭著。樸奈萱一直都那麼可愛,仿佛永遠都有陽光籠罩著她,無論安慧敏遇到什麼事情,她都是第一個挺身而出幫安慧敏的人。但是這麼好的奈萱,現在已經被埋進了冰冷的土地中。
手機屏幕亮了起來,無聲地一閃一閃,是金井道的電話。這已經是今天的第十個電話了。安慧敏都沒有接聽。身心疲憊的她現在隻想從這狀態中抽離出去,當這一切隻是一場噩夢。如果時間能夠倒流,能讓她回到昨天,她一定不會讓這一切發生……
走著走著,不知不覺中安慧敏走向了小巷。
還是先回家再說吧……
走進小巷的瞬間,一股莫名的涼氣湧了過來,安慧敏縮了縮胳膊,猛地想起昨天樸奈萱在轉頭跑掉的時候,似乎掉落了什麼東西。對,好像是一個藍白相間的盒子,當時掉在了小巷口。在樸奈萱被車撞了之後,大家都很驚慌,所以沒顧得上撿那個盒子。那盒子應該還在小巷口……
安慧敏加快腳步朝巷口走去,快走出小巷的時候,身後突然響起“啪”的一聲,接著是一陣單車刹車聲。安慧敏轉過頭,看到一位老人正彎腰撿著摔在地上的幾隻箱子。
這似曾相識的情景讓安慧敏猛地一怔。這老人……不就是昨天那個老人嗎?當時她還幫他撿起了掉落的箱子,沒想到今天又遇到了。但是,總覺得哪裏有些不太對勁呢!雖然有些猶疑,安慧敏還是跑去幫老人撿起了箱子。
“謝謝你啦,小姑娘。”老人感激地抬起頭對安慧敏說,蒼老的臉上露出慈祥的笑容。
一種異樣的感覺從安慧敏的心中升了起來。這位老人,他說的話,還有神情和語氣,居然和昨天一模一樣!不,難道是自己記錯了嗎?當時這位老人也是用同樣的表情對自己道了謝……
“沒事……您走好。”安慧敏掩飾著自己的驚慌,目送老人騎著單車出了小巷,消失在雨夜中。
她感覺背後一陣發涼。這是怎麼回事?還是趕快回家吧……安慧敏加快了腳步,但是她剛走到小巷口,就聽到背後有人喊她的名字。
安慧敏一驚,是金井道!他怎麼會知道自己在這裏?
金井道已經跑到了她麵前,氣喘籲籲地埋怨道:“慧敏,你最近怎麼都不等我一起回家了?”
“什麼?”安慧敏驚慌地向後退了兩步,死死地盯著金井道。他在說什麼啊?為什麼他說了和昨天同樣的話?難道是因為太難過所以精神不太正常了?
“井道……你怎麼了?”安慧敏不由得有些害怕。
“什麼怎麼了?你的臉色怎麼這麼差,是身體不舒服嗎?對了,你這幾天怎麼總是不來看我的籃球訓練啊?倒是每次都看到奈萱。”金井道不滿地說,“到底是怎麼回事?慧敏,你最近好像一直在躲著我!”
天啊!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安慧敏驚恐地看著金井道,發現他的表情沒有一絲開玩笑的意思。他居然以那麼輕鬆的口氣提起了奈萱,仿佛奈萱還在他們身邊好好地活著……這一切都太奇怪了,就好像……是昨天的重演!
昨天的重演?這個念頭在安慧敏的心中激起了一層漣漪,一波一波地擴散開來。對,對,這一切都不太對勁!從剛才的老人,到現在的金井道,都像是昨天發生過的一切在重演!
“慧敏,你是不是生氣了?那好,我們先不討論這個話題。我現在有話對你說。”金井道認真地說。
這句話像一記重錘敲打在安慧敏的心髒上。
還是昨天的話!金井道的告白!
“什,什麼事?”安慧敏驚慌地說著,往後退了退。
“慧敏,和我在一起吧!”金井道靦腆地說。
“什麼?”安慧敏幾乎吼了起來。
“慧敏,其實……嗯,我一直都……我是說,我覺得自己已經不能再把你當成朋友了。我覺得自己……喜歡上你……”
安慧敏沒有聽完接下來的話,她下意識地扭頭看向小巷的出口。如果,這一切真是昨天的重演,如果她真的回到了昨天……那麼,接下來就一定會出現那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