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0章 名為監獄的巨大勞動力市場(1 / 3)

背負債務的囚犯們

24歲的艾倫?傑克遜在紐約的監獄裏服刑18個半月。對他來說,出獄是一個新起點,隻不過這個起點卻是從負債開始。

他拖欠的訴訟費有8900美元,加上由此產生的利息和罰金1.3萬美元,艾倫背負著總額為2.19萬美元的債務。

在美國這個信用卡社會,由於醫療費和學費的高漲,以及住房貸款的還貸壓力等原因,一個普通勞動者即使賣力工作,他的債務還是會不斷地膨脹。像這樣被噩夢般的漩渦所吞噬的國民人數正在逐年遞增。

那麼,艾倫與其他為數眾多的案例之間有什麼不同呢?

“我的噩夢是從被逮捕的那一瞬間開始的。我所犯的隻不過是小小的盜竊罪,可是在逮捕的當天,我便收到了法定手續費300美元和囚犯基金公積金(待查)的25美元賬單。”

根據紐約州的法律,因與藥物相關的犯罪、盜竊罪以及搶劫罪而被逮捕的被告,無論他的經濟狀況如何都必須繳納上述兩項費用。

“監獄內勞動的薪水大概是多少呢?”

“在監獄裏,工作的時薪為40美分。但是,從這40美分裏麵還要扣除每天2美元的住房費用和醫療費用,所以我的收入餘額瞬間就變成了負數。當我知道的時候,它已經和其他的拖欠債務一樣膨脹為我無力償還的巨大金額了。”

艾倫在出獄之後馬上開始找工作,但由於他身背債務,又有犯罪前科,雖然到處求職卻都遭到招聘方的拒絕。

“我在監獄裏可以說是一個模範囚犯。所有的工作我都會認認真真地完成,也從來沒有和別的囚犯發生過爭執,一直非常謹慎地服刑。因為我出身於紐約的布朗克斯,家境貧寒,所以出獄之後我本打算努力工作維持生計。但當我去麵試的時候,招聘人員卻這樣拒絕我說,‘有前科倒是問題不大,不過有欠債那就沒辦法了’。

由於沒有工作,我連債務都無法償還,我對重返社會感到十分絕望。在那個時候,我不禁想,幹脆再回去繼續蹲班房算了。”

“監獄裏麵的職業培訓對再就業有幫助嗎?”

艾倫搖了搖頭說:“如果說那也算培訓的話,我在進監獄之前,在雞肉加工工場裏做按日結算的短工時早就接受過了。”

住在布魯克林的律師麥克?沃倫在從事律師職業的同時,也是一名為貧困地區未成年被告出庭辯護的誌願者。他批評說,現在的監獄已經不再是幫助人們防止犯罪和改過自新的場所了。

“在美國國內的監獄,以讓囚犯重返社會為目的的職業訓練和教育,由於成本被削減而廢止了。如果那些沒有技術也沒有學曆,身背巨額債務的年輕人大量出獄,情況會怎麼樣呢?他們差不多都會馬上重新作案,形成一個“U”字形的惡性循環。《三振出局法》(ThreeStrikeLaw)加速了這一惡性循環過程。現在美國國內監獄的存在,不過是聯邦政府和州政府解決財政困局的一個工具而已。”

1994年開始實施的《三振出局法》規定,犯罪者如果第三次受到同樣的有罪判決,不論罪名輕重,最終都將自動被判無期徒刑。

“另一方麵,監獄強加給囚犯的收費範圍正在一步步擴大。上廁所使用的手紙、圖書館的使用費、住房費、生活費、最低水平的醫療服務費等等原本應該免費的部分現在也都開始向囚犯收費。”

“民營監獄和聯邦監獄在這些方麵有什麼不一樣嗎?”

“可能民營監獄的情況更嚴重吧。因為即使有犯人投訴,聯邦議員也很難實施監督。但是最近,由於財政困難,聯邦政府和州政府開始將降低成本作為財政政策的優先考慮,於是與民營監獄一樣,聯邦監獄的收費範圍也在擴大。

在賓夕法尼亞州巴克斯縣的一個政府經營的監獄裏,囚犯每人每天要繳納10美元的費用。這樣的收費項目已經在加利福尼亞州等好幾個州獲得法律的承認。”

那些作為勞動者的囚犯們連表達自己意見的權利都沒有,他們隻有眼睜睜地看著自己背負巨額債務一天天擴大而毫無選擇的餘地。

“這真是非常奇怪啊。”麥克說。

“因為犯了重罪被送進監獄的罪犯有八成屬於貧困階層,他們本來就是因為經濟困難才走向犯罪的。但沒想到的是他們進了監獄之後,居然還是要背負債務。

結果,他們中有六成的人在出獄一年之後仍然處於失業狀態。”

在德克薩斯州福特瓦斯的卡什維魯聯邦女子監獄裏服過刑的加雷?路易斯在接受當地報紙采訪的時候這樣描述監獄裏麵的實際情況。

“監獄裏麵的勞動要求非常苛刻。如果不是剛做完手術或是患有瀕臨死亡的重病的話,就連坐輪椅的囚犯也得去幹重活。而每小時的薪水才隻有12美分,並且完全沒有加薪的可能。可是,生活必需品或是與健康和衛生相關的物品卻必須自費購買,因此我們的負債不斷增加。”

據加雷說,監獄內的物品價格是市場價格的1.5倍。

“牙膏是5.09美元一支,這需要在監獄裏麵工作49.5小時才能賺回來。相比別的監獄,這個價格還算是低的。之前在別的監獄服刑過的一位女性說,要在以前的監獄的話,需要勞動59小時。”

作為全球化市場之一陸續開花的監獄商業

美國國內的民營監獄是在十九世紀普及的,但隨著囚犯們在惡劣的環境之中生活,並且被當做奴隸一般看待,所以禁止設立民營監獄的州開始增加。到了十九世紀末,幾乎所有的州都廢除了民營監獄。

然而,在一個世紀以後的今天,民營監獄又以另外一種形式複活了。二十世紀九十年代美國隻有5所民營監獄,但是十年之後就迅速增加到100多所,這一行業正在成為一個巨大的商業機會。

在二十世紀九十年代盛行的自由市場至上主義熱潮以及聯邦和州政府財政困難的影響下,這種新型商業的規模急劇擴大。,

九十年代美國的外包革命造成國內製造業的空洞化,於是人們希望能夠建立一個更加有效的體製。

就業市場的重心從製造業轉向了服務行業,在此情況之下,企業開始增加非正式員工的雇傭率,以此削減福利方麵的支出,增加企業利潤成了主流。

在加州大學伯克利分校擔任社會學教授的斯切爾德?塔諾克批評說,教育能夠保證將來收入的時代已經結束了。

“現在除了一小撮精英分子的職位以外,其他工作根本就不需要學位。

奧巴馬總統正在推進一項旨在使更多的孩子能夠獲得大學學位的政策,但是,這個政策的結果隻不過是加速高學曆窮忙族群體的擴大而已。”

問題的根本並不在於學曆,而是勞動力市場的結構本身出了問題。

根據2005年美國勞動統計局出版發行的《職業狀況指引》(OccupationalOutlookHandbook),2004年就職人數增長前十的職業中,前七位都是不需要技術和學曆的低薪職業。包括餐廳的服務員、廚師、收銀員、店員、護士助理、清潔工等。

住在紐約州懷特布雷的企業律師馬科?格雷茲力認為,勞動力市場正在朝著越來越有效率的方向發展。

“在不久之前的美國,如果一個人能夠在福利有保障的製造業公司工作的話,就能過上中產階級的生活。而現在,看一看通用破產的例子就知道,企業已經從福利換取忠誠的時代向前走了很遠了。

以裏根政府所實施的過度的規製緩和為開端,工會倒台和先向鄰國再向發展中國家的外包革命急速發展,這些都使得勞動者的生活狀況一年比一年苦不堪言。

公司股東的力量變強了,於是被雇傭的經理不再去關注於長遠的計劃和目標,而是必須用具體的數字顯示公司每年的績效。

通過工會團結起來的中產階級對社會來說,已經不再重視自己的重要財產,而成了不斷要求增加工資和養老金、改善工作環境等作為勞動者的權利,阻礙公司擴大利潤的障礙物。”

那些非正式職工,由於他們不是一開始就加入了工會,所以這些人不僅沒有福利,而且工資也很低。對公司來說,可以隨時隨地撤換。這對於謀求利潤的企業來說,是再合適不過的了,因此非正式職工開始受到企業的關注。

企業方麵還要開展對政治家的獻金和院外遊說活動,使得與勞動有關的管製力度漸漸地對企業有所放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