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狗一愣,尋思道“我的功夫?我除了殺豬還會什麼功夫?要我與這個杜堂主切……(他不懂切磋的意思),大概這幾位都是買肉的主顧,想看我殺豬切肉的本事。”他來得倉促,殺豬刀留在了家中。當下扭頭四顧,一眼看見牆角裏有個兵器架,架子上長槍短戟各色兵器齊全。他走過去挑揀了一把一尺長的短刀,回身轉來道:“這刀子不稱手,比我平常使的輕。不過將就著能殺豬。那好吧,快些把豬牽來,我殺給你們看。”
最後兩句話差點沒把杜玉河氣暈死,當即鐵青著臉站起身,緩步走到屋子中間,森然道:“杜某縱橫江湖幾十年,從來沒人敢有半分不敬。不曾想今日竟被蔑為待宰的豬豕……”口裏說話,慢慢抬起手來。幾屢陽光透入廳中,但見杜玉河十指如鉤,陰磣磣的好似僵屍枯爪,雙腳踏著南方丙火方位,尖聲怪叫道:“臭小子!你領死吧!”身形晃動,一團紅影向李二狗疾撲而至。
二狗猛嚇了一大跳,腦子裏還沒明白過來,手中的短刀已然揮出。不快不慢,刀尖直挑杜玉河腰胯。杜玉河手指上蘊蓄著“玄陰神通”的陰寒內勁,腳下是“風擺楊柳”絕妙輕功,滿指望一擊得手。不料二狗出刀的方位力道十分古怪,既非刀招,也無內功,但勢必先於對手製敵要害,那情勢就象是杜玉河自己在往刀鋒上撞一般。
半途受擊,杜玉河無法變招閃避。急切間深吸一口氣,腰腹向內陡縮了四五寸,身子貼著刀刃朝前滑去。他武功怪異陰狠,雖然背向對手,卻霍然反手回抓,隻見指若利劍,迅疾無倫的直插李二狗後腦。這一變招又狠又快,殊無半分征兆,縱然是大羅金仙也萬難躲閃。
哪知二狗不躲不閃,連頭也不回,短刀從右手順到左手,倒握刀柄翻腕上撩,刀口正對杜玉河的下襠。杜玉河手爪在前,腰腿在後,這一來還沒等他抓到對方,定會先被刀子捅進襠部。此招匪夷所思,令人根本沒有招架的餘地。無奈之下杜玉河雙腳用勁急蹬,湧身斜飛出兩丈,氣亂心浮站不住腳,“卜通”一交朝前撲倒在地,直摔了個餓狗搶屎。
這幾招勢如兔起鶻落,旁觀的蘇劍南,佘奇水都沒看清,就連李二狗自己也是糊裏糊塗。他心隨刀動,刀從敵勢,不論攻守都沒有章法,隻是順著對方的招式隨意揮灑。等看見杜玉河仆倒在地,二狗方才回過神來,暗自詫異“不是叫我殺豬嗎?怎麼這人凶巴巴的又抓又打?說起來奇怪。這些財主老爺,一會給好吃好喝,一會見人就打,難道都瘋癲了麼?”
杜玉河從未如此狼狽,趴在石磚地上羞憤攻心,猛然大喝一聲,飛身拔地而起,雙手箕張,半爪半掌,又向李二狗襲來。這回他將“玄陰神通”用到了極致,衣袖飽脹如鼓,獵獵生風。未及近前,兩邊蘇、佘二人已感一陣寒氣撲麵。
李二狗見這人咬牙切齒,神態似癲若狂,心中微微有些害怕。當下伸長手臂,挺直刀鋒,想把對方拒擋在身外。不知不覺,刀尖又是指向杜玉河的兩腿之間。
杜玉河尖聲怪叫,忙不迭的倒縱數丈,沒等站穩,返身疾進趨前,揮掌狠切李二狗咽喉。這一退一進有如電破長空,又似亂蝶穿花,快的難描難述。而李二狗仍舊挺刀直擊,先急後緩,還是不偏不倚的刺向杜玉河下體。杜玉河收胯擰腰,又一次倒退開去。
兩人激鬥數招,杜玉河始終無法靠近二狗身前三尺之內。到後來杜玉河身法愈加迅疾,一團紅影繞著二狗滴溜溜亂轉。蘇劍南在一旁看的頭暈眼花,幾欲嘔吐。
然而李二狗不為所動,直刺橫劈,翻來覆去就是那麼兩下,幾十刀過去,竟然刀刀不離杜玉河的下陰,好象鐵了心要把杜玉河閹割似的。杜玉河跳縱騰挪,“風擺楊柳”使到酣處,水蛇腰都快扭斷了,卻仍難以擺脫短刀的羈絆。又鬥片刻,屋子裏刀光閃閃,殺氣愈漸濃厚。杜玉河羞惱漸去,懼意萌生,隻覺得這少年對自己的武功了若指掌,每一個動作招式似都在他的意料之中,就象是在和同門師兄弟拆招練功一般。
想到這裏,杜玉河猛地一激靈,一個念頭在腦中轟然乍現,猶若晴天落驚雷,直震得心搖神馳,暗叫“不對,不對!世間隻有一個人知道我的秘密,這少年執意猛攻我下體,莫非他。。。。。。”
原來杜玉河自幼習武,曾有一次與同門拆練刀法,被師兄失手割去了半邊睾丸。從此他的內力淤塞在會陰穴,無法通達經絡。天長日久,陽氣漸衰,陰氣漸重,反而練就了“玄陰神通”的純陰內功。但下陰也成為他蓄氣的練門,若稍受擊打,輕則武功盡失,重則就會吐血身亡。
自從杜玉河受傷致殘後,他師兄心懷愧疚,對他加意關懷照顧。杜玉河初時還有怨恨,誰知時間一長,他性情大變,竟癡心呆意的愛戀上了師兄。成日裏溫柔款款,情意切切,纏得他師兄暈頭轉向,受也不是,拒也不是,隻得潛影匿跡,遠遁江湖不知所蹤,至今還是杳無音信。
種種因由,隻有杜玉河和他師兄兩個人知曉。這少年素未謀麵,年紀輕輕,為什麼也知道他的練門所在?
杜玉河情思恍惚,又想“他若稍加挪移,每一刀都可傷我要害,但為何雙腳站在原地不動,並不上前搶攻?這不明明是手下留情嗎?我與他非親非故,此舉又是何意?”
轉念一想,翻然省悟道“是了!一定是師哥已然身故。他癡情不改,不忍與我長別,便將魂魄附在這少年身上,借機來與我相會……”杜玉河越想越真,心情激蕩之下不禁涕泗橫流,李二狗在他眼中漸漸化作師兄瀟灑的身影,口中低聲念叨:“師哥,你還這般思念玉河麼?那為什麼當年要棄我而去?”
他隻顧發癡,渾忘了眼前的廝鬥。李二狗一刀刺來,杜玉河動也不動,怔怔的呆若木雞,嘴裏深情呼喚道:“哥……”就在電光火石之際,刀尖離杜玉河的襠部已不到半寸。二狗無心傷人,大叫一聲:“當心!”急切間來不及收刀,便將手腕一翻,變直刺為上撩,隻見“刷”的一道白光,短刀自下而上從杜玉河腰腹前掠過。
刀鋒飆忽,已微微觸到了杜玉河的下體,幸好二狗拿捏得當,手上勁力若有若無,這才沒有割傷肌膚。饒是如此,杜玉河練門受震,丹田內已是氣血翻湧,那聲“哥”也半路走調,變成“咯兒--”的一聲,好象公雞打鳴。接著杜玉河全身酥軟,筋骨欲斷,雙腿站立不穩,前仰後合的踉蹌幾步,向後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佘奇水見狀大驚,趕忙搶上前扶住,連聲問道:“杜二哥,你。。。。。。你受傷了嗎?傷在何處?”
杜玉河靠在佘奇水肩上,轉頭對著二狗,眼神恍惚,情意綿綿的道:“好哥哥,玉河等你數年。雖然偶爾尋幾個俊俏少年相陪,但事後我都把他們殺了。我心裏一直可隻有你,如今咱們久別重逢,再也不要分開啦。從此我隻守著你。。。。。。你說好不好?”一邊說,一邊大拋媚眼。
此刻杜玉河靈台惘喪,暈頭暈腦,平日深藏於心的種種緋思綺念全都脫口而出。李二狗看在眼裏,聽在耳中,隻覺肉麻骨酸,雞皮疙瘩從頭起到腳,又從腳竄到頭,差點連隔夜飯都嘔出來。佘奇水也是羞愧滿麵,低聲道:“二哥,你在說些什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