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章雲棲塢三女爭口舌招賢居二狗惹是非(3 / 3)

忽然“嘭嗵”一聲巨響,李二狗所處的房門被重重撞開。接著一個鏢師模樣的人手持鋼刀,趔趄著晃蕩進來,搖晃幾下一頭栽倒在地。兩個衙役同時驚呼,後退兩步。隻見那鏢師翻個身仰麵朝天,五官溢血,麵目扭曲,胸口血淋淋汙了一大片,嘴裏發出斷斷續續的呻吟。

李二狗天天殺豬,並不畏懼血腥。眼見傷者可憐,忙走過去將那人扶起,剛要開口詢問,那人身子一挺,口鼻間鮮血狂湧,頓時嗚呼哀哉。就在此時,李二狗忽感背後一股勁風襲來,回頭一看,猛見一把亮晃晃的長刀當頭砍到,慌忙之間不及細思,拿起死者留在地上的單刀反手上撩。“當”的一聲擋開長刀,跟著翻轉刀鋒,輕飄飄的架在對方的頸項中。

來襲之人促不及防,隻覺眼前一花,脖子裏發涼,不知怎的已被製住要害,眼見性命不保,正感心驚膽戰,卻見李二狗慢慢收回單刀,說道:“你穿鏢師的衣服,是鏢師麼?那你打錯人了。他不是我殺的。”

那鏢師低頭瞅瞅同伴的屍體,緩緩向後退去。眼看李二狗並無異動。鏢師暗鬆了口氣,剛想出聲問話,猛覺後頸被一雙鋼鐵般的大手抓住。還未等回過神來。但聽“喀嚓”一聲,那鏢師已經被拗斷頭頸,當即命喪黃泉。

見此情形,李二狗目瞪口呆,腦中嗡嗡地作響。他殺豬無數,但從未親眼見過殺人。那鏢師眼睛凸出,舌頭伸長,死狀之慘令李二狗心神劇震。猛然間這驚懼又化為滿腔怒火,燒心炙肝,難以抑止。

二狗思潮翻湧,默默想道“原來。。。。。。原來殺人比殺豬還簡單!殺豬是為了吃肉,殺人又是為了什麼?死的人沒有老娘妻兒麼?誰能下這樣的毒手?”抬起眼朝殺人者看去。隻見此人高大魁梧,紅臉虯髯,年紀約莫五旬上下。兩鬢雖微霜,但精神矍鑠容光奕奕。犀利的雙眼炯炯生輝,寬大的錦袍虎虎揚風,好象一頭威猛的雄獅。

李二狗悶聲道:“你是誰?怎敢亂殺人?”那老者冷笑數聲,用蒲扇也似的大手抓住死者額頭,霍地厲聲大喝,竟硬生生地天靈蓋揭了下來。一時紅光乍現,腦漿滿地流淌。老者道:“臭小子,老子沒功夫打發你,若不快滾,就把你腦袋揪下來!”

李二狗怕官怕財主,就是不怕別人威脅,當即怒道:“人都死了,你……你還把腦子挖出來。你當人是豬嗎?”激怒之下再也按捺不住,衝上前揮刀劈向老者手腕。

老者本不在意,猛地發現刀勢來得怪異:忽慢忽快,既象掉槳劃水,又似疾鞭策馬。明明是向他的手腕劈去,定睛細看,又象是朝脖子斜砍。老者眉頭微皺,放過了手下的死屍,不禁向後退了一步。

李二狗趁勢跨前半步,手中那把單刀斜斜滑落,刀尖刺向老者腰間。老者見狀暗喜,尋思“這是雁蕩派刀法‘飛流直下’,此招雖巧,卻也不難破解。”一念未幾,二狗忽地翻過刀鋒,蜿轉橫批,老者心道“不對!應該是昆侖派有名劍招‘峰回路轉’!”可眨眼間,李二狗刀走偏鋒,刀刃急掠老者肋下。那老者大吃一驚,暗叫“不好!這是少林羅漢拳的‘仙人抱月’,怎麼這少年會用單刀使出拳招?”似是而非,莫名其妙,無奈之下老者隻得又退後一步。但刀勢迅疾已不及躲閃,就聽“吱啦”一聲,刀鋒貼著老者腋下穿過,立時將衣衫劃出一個大口子。

那老者交手經驗豐富,臨危不亂,五指屈伸成爪,使出平生絕學“大力鷹爪功”。登時在胸前爪影橫飛,勁風激蕩,威勢雄渾。可是李二狗還是邁步上前,眼看老者手爪就要抓到臉上,他嘴裏輕念道:“刀背敲打筋節,可以使豬蹄發軟。”話音未落,手腕一轉,刀子倏爾上挑,刀背重重敲在老者的肘部。那老者手臂酸軟,指尖勁力消失無影。緊接著李二狗微擺單刀,輕飄飄的擱在了老者肩頭,鋒刃冷氣颼颼,正衝著他的脖頸。

老者臉色大變,眼光木然,似乎不敢相信麵前之事。廳堂裏的人也是悚然震驚,漸漸的停止了爭鬥,一齊朝這邊看來。眾人盯著二狗疑惑訝異,都想“這少年是誰?竟能製住名震天下的‘大力鷹王’?”

原來這老者名叫王霸天,乃河南鷹爪門掌門,江湖人稱“大力鷹王”。自十八歲出道以來,縱橫九州鮮有對手。近二十年中更是無人能接他十招以上。如今被一個尋常少年逼的連退三步,直至要害受製,簡直可說是匪夷所思的奇事。

驀然間莫名其妙的敗得一塌糊塗,王霸天又羞愧又惶惑,陡然神光盡失去。片刻間腰杆微駝,眼角深陷,竟似忽地老了十幾歲。目睹一個威震武林的巨豪陡然頹唐,屋中眾人隱隱都感惻然。王霸天長歎數聲,臉上神色淒涼,閉上眼睛引頸就戮。

屋中無人說話,忽然有一人拍手大笑道:“自古英雄出少年。好刀法,好武功。”此聲語調渾厚悅耳,溫靜中隱隱有種威嚴之意。稍稍停頓,那聲音又道:“能讓鷹王如此局促的高手,在當今武林已經屈指可數。哈哈,想不到在此處荒僻,竟冒出那麼多武藝高強的刺客,還有這刀法曠絕的年輕人。來,且不論你是敵是友,先陪我共飲一盅。”

二狗原本無心傷人,眼看老者罷手認輸,便也隨手將刀子拋在地上。回過頭朝說話之人望去,隻見一個中年人坐在靠角落的座子旁,正神態從容的倒酒。在他身前是四個蒙麵大漢,旁邊站著一位鶴發童顏,神色冷漠的老道士。李二狗定睛端詳,就看那中年人身穿金線滾邊蟒袍,腳下白底皂麵登雲靴,麵如冠玉,額滿鼻挺,兩縷長發飄灑胸前,好一派雍容華貴的卓然氣度!

此時爭鬥稍歇,濃濃的血腥味四散彌漫。傷者在地上扭動掙紮,發出陣陣呻吟。門口的燈籠昏光慘淡,照得楓林夜色愈發陰森幽靜。

屋子裏眾人涇渭分明的相對站立,殺氣騰騰的注視對方:人多的是鏢局中人,另一方聊聊可數,連同那中年人也不過六個。這時候門外腳步微響,又有四個蒙麵人和一個白衣人走了進來,悄無聲息的站在眾鏢師中間,顯然是趕來相助的同夥。

許茂二衙役躲在牆角邊,戰戰兢兢的打量屋中之人。別人還不怎地,卻見那白衣人麻繩為帶,腳穿木屐,長發束結成馬尾垂在腦後,衣著十分古怪。手中拿著柄帶鞘兵器,似曲非直,既象刀又象劍,不是中原之物。這人臉色蒼白,表情漠然,眼神遊弋而又專注,直愣愣不知道盯著哪裏。忽然似乎感覺到有人注視,他眼珠斜睨瞧過來,瞳仁裏寒光乍閃,嚇得兩個衙役瑟瑟生怯,抖然而栗。

屋中雙方優劣分明,那中年人卻熟視無睹,依舊招呼李二狗喝酒。二狗也不客氣,走到那貴人對麵坐下。中年人為他倒滿一盅,他就喝了一盅,再倒一盅,就又喝了一盅……直到第五盅時,那中年人方才問道:“請教小兄弟尊姓大名?怎會帶著逍遙派的銅牌,莫非是幫中之人麼?”一麵說,一麵盯著二狗腰間掛的銅牌。二狗答道:“我不是逍遙幫的,我叫做李二狗……二狗,嗯……就是兩條狗的那個意思。”

眾人相顧莞爾,那中年人也笑道:“李兄弟說話風趣得很。呃。……二狗,你師出何門?又和鷹王有什麼過節?為何要與他過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