濟度側身而過,低著眼睛沒動,停下了。於是德塞又說了一遍。較勁的小牛犢子安靜地等待著,再不說別的。雙頰飛紅,眼中怒色如焰,雙掌緊握成拳,眼觀鼻,鼻觀心,沒有半分玩笑。
他的恨,全窩著呢。博果爾望著,張張唇,最終還是閉上,歎口氣,推濟度肩頭,濟度沒動,博果爾又推了一下。
“走吧。”濟世訕笑著一揚手也抓住濟度,往旁邊拉:“孩子鬧著玩呢,走吧!”
“走吧。”博果爾扯著另一邊不放,始終咬著牙關的濟度仰起頭來,背更直,卻不肯轉過眼睛。過了一會兒,啪啪的腳步聲響起,他終是這樣便走了。
德塞一直盯著,跪到看不見他們,才滿意地揚起下巴,笑著站起來,唇角的弧度像隻小勾子,戳得人難受。膝上灰很多,還沒彎腰,便有一個藍衣少年小跑著過來替他撣了,一邊抹一邊心疼地問:“德塞哥你幹什麼呢,怎麼弄的?”
福全這兩天很忙,都在圍場裏轉悠。他是最單純的那個,也不受重視,玄燁打獵他也來了,一門心思就是在玩,玩得滿頭大汗,真真痛快。
懷裏摟著一隻白兔,是活的。德塞望見尖尖的耳朵頂來頂去,不免好笑,歎道:“哎,大阿哥你抹什麼灰,先把它放下來,別悶死了,哎哎!”
才說著,它就從懷裏拱出去,撒歡兒跑了,才跑了一陣,那邊就傳來說話聲。
今兒是圍獵的第四天了,從昨夜玄燁將榮喜留在帳中,不過一夜,已經讓身為貴人的她,身價翻了幾番。便是玄燁身邊的人也拿她的喜好當回事了,她說喜歡白兔,福全竟也親手捉來給她解悶。
兔兒跑了,可巧就是衝著她跑過去的,榮喜高興地迎過來,蹲下捉進懷裏,笑咪咪地說:“小乖乖,來,我抱抱。哎喲!”
她站起把那隻小兔揚高了些,在陽光下歡樂地逗它玩,才這樣就嚇得把它掉了。清芸奉命端茶點回來卻不忙著入帳,一雙眼睛,死盯著這兒,把她釘死。惠嬪也在,她們兩個死釘著她,當她看過去時,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戰,哆嗦道:“你們,你們幹什麼?”
“看你的腳,你的腳踩哪兒呢,嗯?”清芸哼哼:“說了還踩,你還踩!”
確實有東西就在腳邊,榮喜害怕她就要退,這一退,踩得更結實了,金黃的穗子全成黑的了,上麵全是泥。
是辮穗。誰的?低頭望了一眼樣式,榮喜嚇得哭起來:“啊,這。”
這時把腳讓開已經太遲了,她越慌踩得越狠,連過了好幾腳,攆來攆去像成心似的。那邊的清芸已經將盤子交給下人,大步流星地追過來,二話不說便已推開,將這穗子指著,大聲說道:“安得什麼心,啊,這是你能踩的東西嗎?”
“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這穗子的樣兒是皇上的,踩它一腳那是死罪。榮喜太慌沒有細看,已經哭得不成樣子,連連說道:“我真不是故意的,是你嚇得我,不是我故意的……”
“不是故意的?好,我親眼看見你還能賴,你可以啊。”剛剛與惠嬪聊天說到芳兒的懷孕與將來,惠嬪故意恭維清芸是沾光的頭一個,清芸正藏著怒火,剛好發泄在這事上,她便一把將榮喜扯定,不容她逃脫:“走,我們去請教皇後,告訴她你怎麼敢把她編給皇上的穗子踩成這樣,走啊。”
“我不去,我不去!你放開我我不去!”隻要不是傻子,都不要去。榮喜掙紮地叫起來,惠嬪想著欣嬪的話,使勁地煽風點火:“哎呀,你不去也不行啊,你踩什麼不好,你踩皇上的辮穗。你敢踩它,它可是你的恩人,沒有它,你還見不著皇上呢。這是皇後編的,你敢踩它,什麼居心,嗯?”
女人吵起架來,比男人還熱鬧。德塞想了想,把自個兒辮子一甩,辮梢放到前麵來看,果然穗子沒了,他臉色一變,即刻便朝三個女人衝過去拉架:“別別,誤會了誤會了,這穗子是我的,哎呀,錯了!”
確實弄錯了,要怪就怪大家氣上了頭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幹起架來,其實分辨一點不難,雖然樣子一模一樣,卻不是明黃色兒。
話說開了就好了。隻是錯怪了人,想要善了可沒那麼容易。清芸停了手,喘著氣還沒平複,尷尬的惠嬪正在想主意,榮喜自覺受了天大委屈,跺跺腳,不依不饒地說:“不行,我不管,我要皇上做主,你們也太欺負人了,你們就是故意的!我在你們眼裏,就不是個東西,你們故意找我的碴!我要請皇上做主,我要請皇上做主!大阿哥,您親眼看見的,您是證人,嗚嗚嗚……”
哭吧,哭聲能引來圍觀,越哭越響,越響越哭,不一會兒,這兒就熱鬧成了集市。
玄燁正在慧敏那兒說話,花束子也在,正好談到福全,結果外邊就傳來他在勸架的聲音。大家麵麵相覷地跑出去。一看,天,這是在幹什麼喲。
榮喜得理不饒人,清芸拽著她不放。兩人扭在一起,這個把頭釵抓了,那個把鼻子撓上道子,你咬我,我便掐你。你踢我,我便往死裏踹你,誰也不比誰手軟。
妃子打架,見過嗎?現場,活的,還是大庭廣眾。玄燁先是笑了一下,臉便繃了,因為他看到芳兒也走出來,急忙衝過去,邊跑邊說:“攔,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