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真掉了,我賠。
話不能出口,芳兒仰頭,她的眼睛告訴他這個。倔勁上來了,她絕不讓。
焦躁的火對上更猛烈的,玄燁便如急流勇退。不自然地偏頭避免直視,神色黯然,抬手輕揮:“罷了,以後再說。”
也隻有這樣,闖禍的讓人護著呢。躲得遠遠的,想打也打不著。承祜、保成、胤禨,如同串在一條繩上的螞蚱,都栓在鹹福宮裏。有慧敏在,就是天塌了也不用怕。
孩子終歸是小,闖了禍心情一時半會兒無法平複。哄得才安靜點,芳兒就來了。
“別怕。”兩個縮成一團,隻有承祜還好些。慧敏威嚴地定他們的心:“有我在呢,怕什麼。”
該吃的吃,該玩的玩,就跟剛才一樣,嬉笑和歡樂不減,能做到嗎。
芳兒的腳剛剛邁進門檻,他們就都停了。麵麵相覷,或羞或愧,或驚或怕。出了事,闖了禍本該主動承認,躲在這裏,算什麼小男子漢。
一路過來心都在慌,看見他們就定了。當著皇額娘的麵不能發火,要對這些小兔崽子客氣卻也很難。芳兒才想說話,慧敏搶先開山見山:“別生氣啦,知道你急,這事我擋下來了,就這麼算了吧,看孩子嚇得。”都在發抖,小臉垮著沒有笑模樣。
“皇額娘,對不住,我不能騙您。”芳兒搖頭婉拒:“現在沒外人,容我問問,到底是誰。別怕,你們說吧。”
闖禍的確是三個當中的一個,究竟是誰還須細辨。
承祜惴惴不安地上前一步,怯嚅地道:“皇額娘,良貴人她怎麼樣了。”
芳兒眯起眼睛,心中一痛:“是你?”
承祜正要說話,保成慌張地擠上前,憋紅了小臉:“是我,是我碰的。”
好兄弟應奮勇擔當,哪容落後。胤禨雖然沒有分辯,卻哭得最大聲,不容忽視。
一時間,攪和亂了,到底是誰,芳兒也辨不出。望望他們的臉色,芳兒向座上的慧敏探問:“皇額娘,您最清楚,能給句話嗎?”
“不是正哭著呢麼。”慧敏有些不自然,指望這樣輕描淡寫就算了。
誰犯了錯,誰就該受罰。既然如此,芳兒拉住胤禨的手,把他單獨拉出列,這孩子雖然害怕,卻毫無辯解就這麼依著她。
想幹嘛呢。這是要給良貴人一個交代?難道真出大事了?承祜想起當時她摔下來麵容扭曲著喊疼的樣子,心更亂。
耳邊是胤禨的聲聲哭泣,腦海中的影像不停追擊。再耽誤芳兒就真要將兄弟帶走,承祜把心一橫,箭步上前攔住去路:“皇額娘,不關他的事,是我。”
芳兒愣了。結果承祜坦然以對:“真是我。”
枉費苦心,正在擠眼色的慧敏好生氣,頓時麵紅耳赤,喝道:“你這孩子!”
“皇瑪嬤,您以前總說隻要我高興。現在我不高興別人幫我頂著,我錯了就是我錯了。”承祜回頭朗聲道:“您不支持我,您就不像您了。您是最坦率的人,我也一樣。我就站在這兒,要我去哪兒都行,沒什麼好怕的。”結果是被逼出來的,芳兒也想自己太狠心。胸中的氣在往上躥,難受和安慰都有,她說不清楚。
“就這麼算了吧,咱們都不提了,玄燁要是問,我擋著他。”慧敏也有些慚愧,私心作祟,就這麼一回倒被小孩子比下去。佩服啊,就該頂天立地,這才是男子漢呢。
說到玄燁芳兒沉默了。近日他變得太快又太怪,總讓人捉摸不透。男人都好色,因好色而失智的,不像他。
不對,不是他。
他怎麼了,別說芳兒,就連他自己都想知道。
媳婦不理人了,心裏一堆事煩呢,沒法說,也隻有在布庫房裏發泄。福全陪他練了一會兒就受不了,力氣太猛,砸人跟砸沙包一樣。德塞在另一邊不說話,看樣子卻是心裏有數。
“咱歇一會兒吧,要死了。”索額圖有事來見,玄燁先出去,趁著空閑,福全躺下套話:“德塞哥,怎麼回事呢,皇上那麼大火。”
“不知道。”德塞在不遠處擦汗,表情和動作都很安逸。
“冰坨子,每次跟你說話就這樣。”福全十分不滿地抓走毛巾,歎道:“行啊,論親我可比你親,可你知道得都比我多。神神秘秘的,人都變嘍。”
“有種跟皇上說去。”德塞揚起好看的笑容,幾分調侃蘊含其中:“你敢嗎。”
“我不敢。”福全歎氣:“沒見皇後都不敢嗎。兩口子都不敢,何況我。”玄燁變了,變得讓人傷心,還是躲遠點好。可是又想靠近他,溫暖他。因為舍不得。
舍不得以前的情份,舍不得他變了,不相信不願意他變了。
兄弟之間尚且如此,何況……福全代入一下心情,很快又想起芳兒,皺著眉頭對德塞說:“哥,我恐怕做壞事了,現在鬧得這樣,不安啊。”
“得了吧,不就是勸了幾句嗎。”德塞輕哼一聲,很是不屑:“你以為你不勸,皇上就不要她了,要不要是你說了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