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當頭棒喝(1 / 2)

大逆不道。任是誰聽了這番話也要覺得大逆不道。可是誰能回應他呢,在這漆黑一片的夜裏,陰暗的心思如一粒石子,隻能被拋入深淵。

隻有唯一,才是最好的,有了比較很可能就成為替補。

親生與非親生,即便芳兒毫不計較,那些外人總會想。越孝順她討她的喜歡,在這些人的眼中就會愈加成為巴結。長期在他們的目光中活著,已經扭曲的心變不過來。可怕的念頭不管怎麼藏,它都無法消失。

幸好,在被它逼死之前,胤禨終於解脫。秘密猶如長了牙的怪物在咬心,在它被說出來的那一刻,突然這頭怪物就軟了。

痛快!當淚水再度肆意縱橫在臉上,胤禨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舒暢。渴盼這一刻太久,沒想到它真的能來。它來了,是害了他也救了他,是救了他也害了他。

痛快了,可是結果呢。是以大不敬之罪被處死,還是被當成瘋子萬劫不複?胤禨閉著眼睛等待,激動得雙拳緊握。為了這句話他即將失去所有。仿佛慨然衝出牢籠的困獸,這是勇猛的代價,這個本就不能與人分享的秘密,是他的死敵,而今,他已經把它放出來,就要做好跟它搏鬥的準備。

也許會被德塞罵死,也許會被他出賣。管它的,死就死吧。說不定,玄燁會親自來審,到那時,他更可能把這些心裏話毫無保留地罵出來,求個大解脫。

風起了,比剛才更迅捷,周圍的草叢傳來沙沙聲,仿佛在嘲笑他的天真。被想象激勵得滿麵通紅的胤禨還在等,而這刻,德塞卻不說話。

他很想知道為什麼,卻終歸沒有勇氣詢問。

勇氣已經在剛才的瞬間用完了,已經沒有了。取而代之的,是後怕和後悔。

他的嘴唇開始發抖,他的手也在顫。除此之外,他更覺得羞愧。他就像趴伏在樹葉上的小蟲子,感受狂風和暴雨的力量,戰戰兢兢。從不怕死到怕死,也不過這麼一會兒,貪生是人的天性,他抗拒不了它,也改變不了它。

德塞繼續等,等到他開始往前走,剛才信誓旦旦要自殺的胤禨反而虛軟無力。

“現在明白為什麼了嗎。”之所以不行動,就是要等胤禨自己體驗這種從天到地的心情,隻有深刻地體會到才會後悔。。

“不,我不信。”縱然是為了愛惜子侄的性命,德塞所作所為也已匪夷所思,這般冒險圖什麼呢,胤禨豈肯輕信。

“為什麼不信?”德塞已經和他近在咫尺,揚起唇角,露出帶有一絲諷刺的笑:“你怎麼知道我就沒有這樣想過?”

“什麼!?”這回輪到胤禨驚詫了,他堅決不敢想會遇到“同道中人”,情不自禁地指向他:“伯伯,您,您也……”

“我知道這種滋味,我也有一個秘密,您想聽嗎。”德塞拉住他的手,嚐試著把他往回拽。

“不,你騙我。”警覺的胤禨抗拒著,德塞的話確實太誘惑,胤禨敏銳地感覺到自己的心跳比剛才還要掙紮。

“十二年前的我隻比你大幾歲,有一天晚上……”胤禨的雙眼,那種急切和瘋狂的目光,仿佛等著獲救般可憫。德塞側過臉龐看見,就好像看見了當年。

那天夜裏發生的,改變了一生一世。那件事,同樣大逆不道,膽大包天。

十二年前的德塞也是少年,而且外表冷若冰山,內心卻叛逆偏激不聽管教,大有初生牛犢不怕虎的作為。

那時濟度從皇陵歸返已經快兩年,對德塞來說,在皇陵已經待了十二年的父親,根本就是陌生人。他更加因為他受到很多壓力和歧視。父子關係始終不曾緩和,不僅生疏得比客人還不如,更是劍拔弩張勢同水火。

“您先把刀收起來,聽我慢慢說。”德塞輕輕地哄著他,直到這孩子聽話,才一點點溫柔地講下去:“那時候我不明白當年的事。我總以為他們闖宮是傻冒,太皇太後和太後把所有都算好了,根本用不著他們闖宮。是他們自己犯賤以為了不起,害了自己,也害了我。”他揪住胤禨的手,凝神聚氣,把人從危險地帶往回拉,裝作若無其事地說:“可這些,現在都過去了,孩子,聽我說,別急,聽完就好了,你也能走出來,乖。”

這件了不得的事,胤禨也有耳聞,雖然不會像他們那樣活著,可他們終究也是值得欽佩的,可是在這時候說起,管什麼用呢,是想讓胤禨也學他們嗎?

胤禨已駭得不再看地,隻看他。剛才一心想死,勇氣用完了,現在他腿軟。

“是啊。可我不這麼想。我那時就想,是我阿瑪自不量力,為了一己之私,把額娘扔下,把我也扔下,他隻管自己的大事,結果栽了,活該。像他這樣的就該死了,為什麼要回來。他害得我有阿瑪等於沒阿瑪,他害得我受盡恥笑和壓力,所以,我恨他,我恨他入骨,以為這輩子再也見不到。可是沒想到,他居然又回來了,還是因為博果爾。”德塞還在強壓著性子描述,輕鬆地講著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