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哥的到來悄無聲息。
那天傍晚的風很冷,從街頭到她宮殿的這段路,紫灼步行,她打著傘,提著燈,夜雪綿綿,她一身白衣走在一層淺淺的雪上,白衣暖光,目燦如星,美玉鑲發,油布傘半遮住她的額,四周的人都在議論這個從未見過的俊美少年。
夜木頭打著傘,靜悄悄地尾隨其後,沉寂的如結冰的潭。
眾人見少年往宮殿方向去了,便都不再議論,漸漸散去。
宮門前停著幾匹馬,門前的男子穿著鬥笠,不過身上仍是落了厚厚一層雪,男人的笑容裏散發許多軟質的柔和,讓人心安。
劉紫灼看見門前的那男子,朝他一笑:“你在我家門前鬼鬼祟祟做什麼?”
油布傘慢慢挪開,劉紫灼和他對視,良哥此刻心裏感歎紫灼的美。
良哥脫帽,笑了笑,口中嗬出一口白氣:“我這麼光明正大來,何來鬼鬼祟祟?”
良哥臉上有倦色,她十分舍不得,問:“你幾時來的,居然也不告訴我!”
良哥“嘿嘿”一笑:“想給你個驚喜!”
她耳朵有點紅:“快些進去烤烤火吧!”
良哥一路跟她講起了許多新鮮事,講個不停,她時或插一句嘴,然後接著聽他講,他們便像是久別未見的老朋友那般自然。
他忽然問起了大白。
紫灼有些傷心地告訴他,大白去年就已經死了,都怨它吃得太胖了,她天天念叨讓它減肥它也不聽,結果,有一回它吃得太多了,就在路邊睡著了,然後被一輛馬車給軋死了……
良哥聽得哭笑不得。
灼灼下定決心不再養寵物了。
良哥笑,你自己不就是一隻寵物?
灼灼想也是。
他終於忍不住大笑了起來,他斜睨了一眼她身後的夜弋人,眸光中閃動著細微的異動,他低下頭,將一隻金鐲子戴到了灼灼的手上,她樂得合不攏嘴。
她笑得天真:“給我的?”
他微笑頷首:“那天正巧聽說京城有個巧手,尋思著就請他給你打一隻鐲子。”
她咧著嘴:“良哥,謝謝你!”
他有半刻的失神。
她抬頭,他低頭,油布傘擱在一邊。
她笑顏如花,他目光如水,一副畫麵定格於此……
良哥心情似乎很好,他靜靜打量下雉城宮殿裏的變化,一路上,嘴角上揚。
將軍府裏新來的馬卒一眼就認出了昨晚的那個少年便是今天與將軍一同遊玩的灼灼郡主,黃昏時,他為良哥係好馬,半開玩笑地說道:“將軍,那姑娘就是將軍大人的童養媳?”
良哥猛地被嗆到,一口氣差點沒上來。
他臉色憋得通紅:“去!別瞎說!”
都說初生牛犢不怕虎,這新來的馬卒又說道:“將軍別不好意思!大家都說你們門當戶對……”
外麵都是些良哥帶來的人,也是肆無忌憚,眾人一聽,都開始起哄。
良哥有些急了:“再胡說降你們的職!”
眾人連忙收住笑勢,個個憋得臉紅脖子粗。
良哥無奈地搖搖頭。
灼灼對他的心,他能感受到,到底是小呆子的一根筋還是其他,他不清楚。
旁人都在揣測灼灼對他的心意,隻有他,可以忽略這些。
他歎息。
……
每年十月都是諸王來長安朝會之時,這段時間,各國都來朝見,儼然是長安最熱鬧的時候,各路商家頻出點子,尋找商機,消費層也跟打了雞血一樣,熱血沸騰,似乎在過一個政府特許的節日,無一例外。
今年十月,良哥陪同她一起來了長安,孫引作為東道主,土豪般給她包下了整個渙水閣,還為她接風洗塵,幾壺酒下肚,紫灼腳底打起了飄,宴會夜半時才散,難得一次把酒言歡,酒到闌珊時,她醉眼朦朧地看著樓下的一夥人,小呆子傻笑,大家都熏了,搖搖晃晃。
小玉端著一盆熱水往樓上去,卻見烈弩還站在樓下,她笑著快步走了過去,開口道:“烈大叔,你不是來找我家郡主的嗎?怎麼還在這裏?”
烈弩微汗,“烈大叔”這個名字事出有因,烈弩第一次見小玉時,就覺得她可愛得緊,有回他逗她,他將散亂的頭發擱在自己的臉上扮成大毛胡子嚇她,結果小玉心裏雖然怕得很,行動上卻非常彪悍,她拚了命扯他的頭發,疼得他哇哇直叫……
烈弩笑:“小玉叫我烈大哥吧……
小玉應允,烈弩每次來都帶給她一大包愛吃的零食,在小玉心裏,烈大叔早就成了完美形象的化身。
“烈大哥來找郡主有事?”
烈弩小麥色的膚色露出一閃而歸的紅暈:“我來是……”
他偷偷瞥了一眼躲在木樓梯後麵的幾人,眾弟兄小聲道:“老大!穩住!鎮定!咱們有沒有嫂子就看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