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當空。
弋人等到後半夜才終於等到紫灼回來,燭火微動,紫灼低著頭,一語不發地就往內屋走去,弋人疑惑,在他身邊,他從沒見過她何時如此安靜過,見到她低眉垂目的神情之後,他更是大感奇怪,攔到她麵前,她垂著眼,濃密的睫毛微微一顫。
他蹙眉:“他欺負你了?”
她腦袋又低了低,仍一聲不吭。
夜弋人則在她稍一挪移之際看到了她耳珠上觸目驚心的紅,待他看清她雙耳戴的東西和斑斑點點的血跡後,一股怒氣衝上了胸口,幾乎就要厥過去,再看看她從未有過的落寞模樣,幾近吼道:“他到底怎麼你了?”
他不怕她哭鬧,就怕她這麼僵著,她越是不說,他越覺得她有事。
紫灼聞言,埋著頭拱進他懷裏,小聲說:“沒怎麼。”
他覺得有些特殊的情緒一閃而過,他來不及捕捉到,那種感覺就消失了。
門口傳來叩門聲,他扶著她雙肩稍稍隔開她,雙目染上寒意,問道:“何人?”
門口女聲道:“城主大人命奴婢給劉姑娘送藥。”
他黑了黑臉色,剛剛壓下下的怒氣又上來:“滾!”
紫灼被他嚇了一跳,拉住他的袖子,抬起頭看他,見他正也瞬也不瞬地注視著她,她恍惚的意識這才蘇醒過來,眼前立時就模糊了。
她一哭,他語氣不自覺就溫和些:“紫灼……”
她擦了擦眼睛,就把見到那城主之後的事情說了一遍。
弋人聽完,有些疑惑:“他說你像一個人?”
她頷首。
弋人忽然想起吳老頭先前在茶樓中的那番舉動,看來此事不假,他複雜地看著她耳垂上的珍珠璫珥,他把茶倒在陶杯裏,用細絹蘸著擦拭她耳上的血斑,珍珠在耳垂下晃來晃去,他非常想要伸手把它從她耳朵上取下來,可是看到銀針上幹涸的血跡後又打消了念頭。
她被他照顧著,意識又遊離恍惚起來,滿腦子都是那雙如野獸般掠奪又神傷的雙眸,那種被人窺探,被人左右,被人侵犯的感覺一下子蔓延她整個心,前所未有的羞恥感襲來,其實她並沒有真的被他侵犯,可那目光似乎像把刀子,一刀刀地割開她……她覺得被陌生的窺探惹得無地自容。
弋人見她沒什麼精神,安慰道:“倘若有機會,我定替你討回公道。”
他語氣不太確定,首先他們摸不準別人的底,再次他們都知道這個瘋子沒有對她造成太大實質性的傷害,紫灼也因為如此才格外惱羞,若是他真的敢做了什麼,她還好大發作,可是他這樣,她發難如何不是小題大做?就像一拳打在棉花裏,如此使不上勁來!
“夜木頭……”她挨到他懷裏,終於把心裏的話講了出來,“我就是不甘心被人欺負……”她心裏委屈。
他一聽這話,思及這麼多年的事情,紫灼平日如何不說,但小丫頭的脾氣和氣節都硬得很,平白這樣,哪裏是她可以接受的,所以她今晚回來刻意回避的舉動都有了很好的解釋。
“紫灼……”他喚了喚,發現她埋在他懷裏呼吸均勻,他低頭,看見她眼睛下有些黑影,知道她折騰累了,便不再跟她說話了,偶然目光一掃,掠過她一側安靜垂躺在脖子上的小珍珠和燈下瑩白的脖梗,他忽然覺得有點口幹。
這種時候紫灼是最黏人夫人,他哄了她許久,她才鬆手躺在床上睡去,他這才默默關門離去。
第二日,那個白麵男人來找他們,紫灼蔫蔫的起不來,夜弋人冷著臉打量這個男子,見他作揖道:“在下刀錦,昨日之事是在下冒犯了。”
他笑道:“不過是個誤會。”
刀錦知他還是不待見自己,又道:“諸位即是城主大人的客人,在下願做三位的向導在城中一遊。”
這時久未說話的衛棠忽然道:“不過彈丸之地,一眼看盡,有什麼可遊?”
刀錦被他堵得一句話也說不出,正要悻悻回去,忽聽弋人說道:“我們途中誤入此城,誤會既然已解,我們也不便久留,還望閣下向城主說一聲,我們也好就此別過。”
刀錦想了想,道:“在下這就向城主回報。”
說完,轉身離去。
紫灼在床上躺倒下午才起來,無精打采地坐著,聽到外麵有動靜,抬腳就朝外走,不見弋人和衛棠二人,空蕩蕩的院子就看到有兩個人追著打罵,她仔細一看原來是吳老頭拄著鐵杖追著個十七八歲的少年滿院子打圈,那少年邊跑邊喊道:“爺爺!爺爺!我再也不敢偷您寶貝了!別打!別打!”
吳老頭氣得吹胡子瞪眼,罵道:“兔崽子!不孝子!你爺爺就那麼點家當就被你給敗了!”
那少年一聽樂了,舉著手裏的小金刀道:“爺爺!沒被我敗了!我不過是把扇子融了做成匕首,沉實實的!分毫沒少!”
吳老頭被他這話差點氣得背過去,插著腰,大口喘氣,直罵“兔崽子”。
那少年乘機就逃到了她麵前,看到她,笑容立刻綻放,衝到她跟前,殷勤道:“你就是昨天來的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