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失怙幼獸(1 / 2)

耳邊巨響震得人兩耳嗡嗡作響,土坡上兩人隨著馬車的殘骸一起滾了下去,不知多久,重重撞到一棵樹才停了下來,之後一切恢複平靜。

日頭西沉,坡上到處是樹影並石頭的屏障,采光非常不好,雪積得很深,不辨方向,弋人努力抑製住的痛苦也瞬間爆發,一口黑血吐在雪地上。

她動作緩頓地爬了過去,焦急地喚他名字:“弋人,弋人。”

他擦了擦嘴角的血跡,目光幽深地看著她,他踉踉蹌蹌地爬了起來,一言不發地抱起她,在雪地上漫無方向地走著,尋找棲息之所。

濃重的硫磺味撲麵而來,溫度的改變,慢慢加快了人的五感,天然的山洞屏蔽,蒸騰熱氣的溫泉躍然眼前,實在不可思議,他放下她,在旁邊拾了些樹枝,在山洞裏升了火堆。

他看清了她現在的模樣,昏黃的火中,她美得勝過他見過的萬千事物,此刻,他的腦子跟不上他的行動,他伸手幫她攏好一路輾轉鬆開的衣襟,及手處出現一個奇怪的紅印,他問:“這是什麼?”

“可能是剛才碰到的。”

她心虛地低著頭,鼻子發酸,弋人順著她的袖子看到她手裏緊緊攥著一隻金鐲子,他神情一頓,緩緩抬起頭,眼睛裏麵的紅又烈了些,半晌,她不解地看向他,卻不料,他忽然一伸手抱住她,急切地吻了過來。

“你……”她驚愕地睜大眼睛。

弋人眼中詭異的赤紅色她看得一清二楚,他全身都散發著一種類似野獸般的狂躁,發泄似的肆虐著她的唇,一雙眼睛既迷惘又充滿野性,她不自覺地流下兩行眼淚,他溫熱的氣息吐在她的臉上,聲音粗噶,近乎低吼般喊她的名字:“劉紫灼!劉紫灼!”

她推開他,呐呐地問:“你是怎麼了?”

為何變得如此陌生?

“你的眼睛……”

他背過身,不回答。

她想走過去,一站立卻又重重倒了下去,他迅速轉身扶她,他視線下移,一雙紅眸停留在她腳上,他伸手摸了摸,馬上就知道怎麼回事了,他將她攔腰抱起,三步並兩步走到溫泉邊上,紫灼被熱氣迷了眼,覷著眸子,肩膀微微顫抖地撐著地上的石頭,看著他弓身緩緩脫了她的鞋子。

他捧著她的腳,抬頭:“疼就哭。”

她全身顫抖,乖乖點頭。

驀地,他手下用力,就聽見腳骨傳來一聲脆響,夜弋人將她脫臼的腳正了骨,抬頭看她,她痛苦地蹙眉,滿頭冷汗。

“為什麼不哭?”他狀似不解,卻又絲毫不想知道答案。

平日裏,你什麼都怕,什麼都懶得做,為什麼要忽然勇敢起來?

她隻是搖了搖頭,烈焰般的目光瞬也不瞬地落在她身上,她低頭躲過他的目光,盯著自己的腳尖,白雪皚皚的傍晚,一隻光裸纖足顯得突兀,他也覺得紮眼,忽然,一把抓住,輕輕地放到溫泉裏。

熱水讓她的腳有些發漲,有些疼,手指不重不輕地握著她的腳,她覺得有一把火在身上燒,一直燒到耳根。

“弋人……木頭?”

她覺得,今天的弋人有些不尋常。

良久,他才又抬頭看她,目光再次停在她手上,他慢慢靠近她,沒有多餘表情,他奪過她手裏的鐲子,用力地拉過她的手,鄭重地戴在她的右手上。

他不清楚自己到底要表達什麼,他隻感覺心裏關著的野獸終於叫囂著出匣,所有的自製力都瓦解,所有顧慮,所有隱忍,都變為子虛烏有,他所渴望的,終於抽絲剝繭,慢慢顯露出來。

一直那麼清楚,一直被他所忽略。

她望著鐲子,心裏頓時委屈。

“你現在倒哭了……”他問,“是想他?”

他並不知道紫灼被人欺負的事,她隻覺得更加委屈,張嘴狠狠咬住他伸過來的手背。

“你……”

他甩開她,於是兩人齊齊掉到水裏,她用力撲騰幾下,在水裏用力推開他,自己也跌坐在了水裏,她又撲騰了幾下,才扶牆站穩,小呆子終於來了脾氣:“你憑什麼欺負我?!你憑什麼問我這樣的話?!”

她渾身濕淋淋的,像極了一頭倔強的幼獸,歇斯底裏,蠻橫無理,惡狠狠地用最簡單粗暴的方式宣泄不滿。

他不耐煩地鉗製住她的雙手。

“為什麼……”這種情緒膨脹得快,去得也快,她瞬間又像泄了氣的皮球,撲到在他身上嚎啕大哭起來,她咬著他的衣服,聲音壓抑,也許,她從來都是這樣一個大悲大喜之人,或悲或喜,都要淋漓盡致。

熱氣蒸騰,她無力地趴在他身上,濕熱在兩個人身上流竄,九花醉鈴閃爍著赤紅的熒光,好似他的眼睛,她的聲音在他胸口悶悶響起:“這就是那天那個鈴鐺?”

“它是個殺人的東西。”

她好奇:“那天,它殺了人……”

弋人眼中光彩奪人:“今天,它也殺了人。”

她貼著他,不再發問,聲音細如蚊蟲:“剛才,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