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走的路越來越偏,隨處可見的荒草小徑,栗粒猜測應該是為了躲避查車的緣故,她看不出車子在往什麼方向行駛,中午時雨停了,但天依舊陰測測的不出太陽,她覺得自己腦袋都成了一片漿糊暈頭轉向。
他中途很少和她說話,栗粒也不敢開口,生怕他一個不順意拿槍頂她腦袋。他忽然一聲不響有了動作,隨手拿了袋方便麵,然後用尖尖的虎牙咬開,冷漠而平靜地緩緩咀嚼,視線依舊麵無表情地注視著前方,栗粒看了心裏怕得很,總覺得那兩顆虎牙長在他臉上像是陰鷙暴戾的吸血鬼,不禁往車門那邊移了移,頭抵在布滿雨滴霧氣的車窗上,凍得戰戰兢兢不敢言語。
行到傍晚時他調轉車頭,在岔路口選了走了較為寬闊的小路,栗粒睜大眼睛看著窗外變換的景致,漸漸有了房屋的輪廓,隱約還有人煙氣息,看樣子是一個不大的村子。車子行駛到一處偏僻的加油站停下,他遞給渾身汗涔涔的工作人員一疊紙鈔,聲音平靜道,“加滿。”
加完油後又是駕車而去,栗粒兩眼望著外麵的村落房屋,他淡淡掃了她一眼,“累了麼?”
她強力振作精神,身子弱的發虛,聲音悶悶的嗯了一聲。
他不動神色沒有言語,車子轉過彎道後沿著一條公路不疾不徐行進,隨即停在一家小而冷清的旅店前,他從車中走出,關上駕駛門走到副駕駛門前,打開門對她伸出手,栗粒遲疑地將手牽著他衣袖,他眼神微動直接反手握了上去,牽著她手下了車,觸碰時被她涼而滑的手掌略微震驚,沒想到身子竟然這樣冷。
“開一間房。”他推開門徑自對著熱情上前的老板娘直白道,老板娘笑著點頭應付,“小夥子你和你對象吃飯了嗎?我們家飯好吃著呢。”
“送房間裏可以麼?”他微微蹙眉,低過視線看了眼栗粒,她身子抖動的更厲害了,並非戰栗,而是禁不住的發冷打哆嗦。
“行。”老板娘殷切地把菜單給他,趁他點菜的空當貼心囑咐,“哎呀,你看這個姑娘瞬身都被淋透了,最近可是一直都下雨,快上去換身衣服別凍感冒了。”
他聽了隻是微微點頭,領著栗粒上了樓,推開門,房間不大不小,收拾的幹淨而整潔,隻有一張雙人床。
栗粒覺得自己腦子裏晃蕩的都是水,身子冰涼,她用自己手摸著後頸,涼與更涼中所取一絲寶貴的溫度,他忽然將手覆到她額頭上,低低嘖了一聲,清微而殘酷,“頭很熱。”他倒了兩杯熱水,放在桌前,兩眼犀利地盯著她,“等會吃點藥。”
“不,不吃。”栗粒站在房間地板上,難以尋覓支撐點,身形搖搖欲墜,她濕乎乎的衣服緊貼在肌膚上,掛了刺般難受,喃喃著和他商量,“我想洗個澡,行嗎?”
他瞄了眼浴室,不鹹不淡點了下頭,隨即坐到了不大且鬆軟的沙發上,安靜而沉默地舉杯飲水,喉結有規律地湧動,細長的脖子濕滑而白淨。
栗粒打開花灑,霎時溫熱幹淨的水流落在她身上,洗去了近兩日來奔波流亡的疲憊,她僅有的幾分神智在水汽蒙蒙中淪陷沉醉。起霧變幻的車燈,擋風玻璃的刮水器,馬達的噪音......這些近來相伴的的片段一時湧了上來,又轉瞬散去,瞬息萬變折磨心神,她將額頭貼在浴室鏡子前,鏡中的自己憔悴而疲憊,仿佛要融化於氤氳水霧之中。
浴室門被敲了兩下,她立刻繃緊神經,“怎麼了?”
“借了兩套換洗衣服,你換上。”他在門外沉聲道。
“我等會出去拿。”栗粒生怕他破門而入,渾身雞皮疙瘩突起,緊張地倚在牆角。
他沉默了會,聲音單純而無味,“穿濕衣服不舒服。”話雖平淡,卻帶著不容抗拒的堅定。
栗粒迅疾將自己用浴巾裹了起來,猶豫再三還是開了門,身子藏在門後,隻留了一條小縫,白嫩的胳膊遲緩地伸了出去,聲音悶悶的擔憂而急切,“你給我吧。”
他將衣服放在她手上,栗粒當即嗖了一下收回手,猛地關上門,速度快的令他咋舌。
方坐下,老板娘敲門把飯端了進來,他問詢是否有感冒藥,老板娘笑說正好備了點,正要下樓去拿,他又叫住她,問方便熬點薑湯嗎?
老板娘當即會意,豎起大拇指直誇他這小夥體貼,薑湯最驅寒了,姑娘熱乎乎喝上睡一覺肯定能好,說罷風風火火蹬蹬下樓梯去煮。
栗粒冒著熱氣從浴室走出來,剛一出便覺得房間涼的很,她縮縮肩膀,看到床上有一張毛茸茸的毯子,還沒動他便低低開了口,“裹著來吃飯。”
栗粒抽了抽酸澀的鼻子,把毯子披身上包的跟個粽子樣,走到餐桌前,他將分好的碗筷推給她,二人垂首斂眉靜靜吃著飯,一絲聲音都顯得多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