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沙與沫】第四十八章熟知(1 / 2)

栗粒腦海中閃過種種變態,神經病,暴躁狂,抑鬱症,自殘......種種陰暗血腥又不堪的詞彙,目眩神迷又痛心疾首,她是真心痛恨他,亦是真心為他難過,如此傷痕累累體無完膚的一個人,出口即傷人的話此刻她不忍再說,傷心之語,毒於寒冰,即使他所處的黑暗和讖語更毒三分。

她垂著眼瞼,他的世界沒有光,沒有暖,沒有聲,沒有色,寸草不生荒無人煙,簡直是座荒涼的沙漠,無處可依。

他看她時,她心裏生出幽悵和無底,那樣肆無忌憚的目光,深邃而絕望,其中的深沉與無畏讓她失了理智,隻覺得他可憐而可恨。

她抬抬眼,滿懷心事地望著他,冷淡而大膽道,“你不覺得荒唐嗎?你把我囚禁了,沒有自由沒有選擇的權利,連做一個普通人都不能。你覺得我還能怎麼看你?”

“我寧願你恨我。”他把一張紙按在桌上,聲音冷漠。

“我恨不能把你抽筋剝皮,恨不能割下你的腦袋,恨不能將你繩之於法。”栗粒咬著牙,一臉憤恨。

“是麼,”他呷了呷眼,眼梢吊著詭異陰森,作勢要擒住她下巴,栗粒一巴掌拍在他臉上,清脆的一記耳光,他忽而冷冷笑了,捏著她的臉手勁漸漸加重,溫和而無奈,“你恨我至少證明你心裏有我,這就足夠了。”

愛是熟知,恨也是熟知,死,一片空白,了無餘波。

栗粒靜靜看著他紅腫半邊的臉,掩麵啜泣起來,說不清是為了什麼,她覺得自己像孤立無援的一滴水,已經在漫漫蒸發中走向死亡,幹渴淒苦。

他撫著她顫抖的肩膀低聲安慰她,此荒唐的戲,悲涼的劫,最後她喉嚨哭啞了,推搡著要將他推走,他熬不住颯然起身,躺在沙發上看她,慣性的書也不拿了,手裏空落落的,心裏也空落落的。

她因他難過,他為她難過。兩人都是這麼飽受折磨,卻不肯妥協誓不罷休,斬釘截鐵般要拚個你死我活。

雪吸音,故雪夕寂靜。夜晚時他們並肩坐窗邊看星星,她看星星,他看她,眸中大有火樹銀花之盛。

她忽然間便一陣恐慌,身心俱疲要早點歇息,把被子蒙上,蓋住腦袋,自以為能屏蔽他的幹擾,他隔著被子抱住她,沉重得她喘不過氣來,她身子直往床邊移,他默默隨同著,最後栗粒被逼到窮途末路,滾到地上,他見狀要抱她上來,她嘶喊,“你別碰我。”

他依舊自作主張地把她抱上了床,默默道,“地上涼。”

她縮著身子蓋上被子,用耳朵默默聆聽著他的話,用眼睛審視著心。他冷嗬一聲氣,妒她羨她的無情,最後無奈揪著她一縷頭發,語氣裏帶了懇求,“我們說說話好不好。”

栗粒捂上耳朵,“我們沒什麼好說的。”

“有的,我們年後去新西蘭。”他食指繞著她的頭發,溫和在手心撫著。

栗粒聽了,一顆心行將絕望散失,散就是失,失就是散。

她心知多說無益,沉默地閉上眼,眼睡了,眉卻不睡的。他指腹靜靜捋著她的眉毛,栗粒氣不可耐,一口咬上他胳膊,他一聲不吭,靜靜看著她,像是地獄深處肅穆的鬼,兩眼黑洞洞的。

栗粒凝神望著他慘白無瑕的一張臉,鬆了口,垂下眼瞼,不知什麼時候起,她看他時,已經沒那麼畏懼了,沒了大難不死的膽戰心驚,心卻越來越掙紮痛苦。

他在飄雪的黑夜中注視著栗粒的眼睛緩緩道,“你知道麼,天堂地獄的虛妄,在於永久,永樂而無所謂樂,永苦而不覺得苦。我二十多年都是無所謂苦的,可自從遇見你之後,便無所謂樂了。隻要你在我身邊,我就是無所謂的。”

“我有所謂。”栗粒冷冷道。

“所謂無效。”他忽而輕佻道,咬著她的耳垂,“出國後就有效了。”

栗粒悲哀地垂下眼,滿心死灰,他輕輕地揉她的頭發,將她按在心上,宛若朱紅的印記,白色的影子,瞬間思愛成疾,患得患失起來,聲音緊緊道,“說你愛我。”

栗粒隻當他突然發瘋,不予理睬,蒙上被子,他一把掀開被子,白襯衫鬆鬆垮垮的裸露大片白膩的胸膛,滑膩如雪,栗粒皺著眉,臉紅之下歪過頭去眼神閃避不已,心裏悶氣直升,正要坐起來離開,被他強壯的胳膊摟住脖子,聲音嗬氣成雲,溫溫熱熱的如有霧氣,繼而逼迫道,“說你愛我。”

“變態,我死也不說。”栗粒眉宇間有了慍怒,一巴掌就要扇過去,他鉗住她一隻手,放到嘴邊咬了一口,疼得栗粒慘叫一聲,眉頭擰緊了,惶恐地瞪著他,“你放開我。”